想起自己昨晚剛發的微博,又奇妙的與之重合,蘇途微微一滞:“……”
要不是此前根本就不認識。
她估計都要懷疑,他暗戀的人其實就是自己了。
-
傍晚時分。
蘇途被侍者引進雅座時,時述正坐在屏風中央,還是一身簡單的休閑裝束,短發修剪利落,尤顯得輪廓硬挺,眉骨深邃。
桌上活魚咕噜噜冒着熱氣,伴随幾道清炒時蔬的香味,一窩蜂鑽入鼻尖,已有些将意志摧毀的意思。
時述還把菜單推放過去:“看看,還需要什麼。”
當着面,蘇途還是略顯局促,腼腆抿了抿唇:“不用了,已經點了很多。”
時述手還壓在菜單上,聞聲擡眸:“不舒服?”
“昂…”
蘇途怔了怔,這才想起自己的聲音是啞的:“有點感冒。”
不僅如此,面色也有些煞白,眼底卻是一層青黑,遮得眼尾淚痣都顯得淡了。
時述眉心微蹙:“去看了嗎。”
蘇途解釋:“沒那麼嚴重,已經快好了……”
說着又想起趙旋好像提過,運動員要是生病是不能随便吃藥的,所以對傳染源尤其忌諱。
她話音頓住,趕忙從包裡翻出口罩,戴上之後又挪動位置,坐到他斜對面說:“那個……”
“要不你直接把問題說下,我聽完就走?或者之後再微信發我也行。”
他卻不予理會:“什麼症狀。”
蘇途眨了眨眼,意思是症狀較輕的話就沒事?
也沒敢隐瞞,想了下便說:“就…腦子有點懵懵的,鼻塞,還有點畏寒。”
他追問:“沒發燒?”
蘇途搖頭:“沒有。”
見她不似說謊,時述這才收回視線,像默許這種輕症可以留下,伸手舀了碗魚湯,放到正對面的位置。
聲線冷硬:“口罩摘了,坐回來。”
蘇途卻還是有點猶豫:“雖然不太嚴重,但以防萬一,要不我還是……”
“我在休假。”
時述打斷,又報備似的補充:“九月之前都是。”
蘇途沒懂:“啊?”
時述:“可以傳染。”
“……”
雖然但是。
這是什麼非湊不可的熱鬧嗎?
蘇途還想說些什麼,可視線對上,又輕易敗下陣來,最後還是摘了口罩,坐回原位。
又在他的眼神施壓中,自覺拎起調羹,悶聲嘗了一口。
鲫魚的鮮香滾入喉間,熨帖着綿軟身體,令她自内而發恢複一點力氣,眼睛也因此亮了幾分。
再小心擡眼,朝他看去時,無端便有種“聽話吃飯後,暗戳戳求表揚”的乖軟。
看得人心間一軟,不由地想伸手順毛:“好喝?”
她呐呐點頭,如實道:“嗯,很鮮。”
他亦不吝獎勵:“下次可以再來。”
“……”
蘇途面頰微潤,總覺得每次和他獨處,都有點兒另人難以招架、又沒法深想的怪異。
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悶頭繼續喝湯。
一直到瓷碗見底,才隐約想起好像還有正事沒談。
擡頭正欲開口,一扇屏風之隔的地方,就傳來了道還算熟悉的聲音:“吳總,這邊請。”
蘇途怔了一下,聽到座椅移動的聲響。
卓雪峰拉開主座,将人引入主位,熟稔介紹起這家魚莊如何上佳,請他一定好好品嘗後,又招手差侍者要了兩瓶飛天。
小酌幾杯,不出意外的,又聊起了金利這次位于C市的項目,與試圖參與競标的蘇途。
“……這種級别的項目,競标絕對是應該的,比創意嘛,誰行誰上,也不能因為我們合作的次數多,就不允許别人競争。”
“但就算是競争,那是不是也得挑些經過市場驗證的大公司,才更有保障?像名單上的栖川啊、安缦啊,我覺得都很合理,就是沒太搞懂,最後怎麼還有個小工作室也參與進來了?”
“當然啊,我不是在質疑,就是想請教下您,這事是不是哪位領導的‘授意’啊?”
“什麼領導啊。”
吳文才喝開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可避諱的:“就是喬悅給塞進來的,說是能力不錯,反正是競标,多她一個不多,聽聽也沒壞處。”
卓雪峰做出虛驚一場的樣子:“噢,原來不是您啊。”
“那就好、那就好。”
吳文才果然聽出話外音:“怎麼,有隐情?”
卓雪峰猶豫道:“其實有些公司内部的事,本來是不方便說的,但我仔細想了想,您畢竟是這次項目的負責人,要是因為我的隐瞞,最後真出了什麼事,這責任誰又擔得起呀。”
吳文才皺眉:“到底什麼事!”
卓雪峰歎了口氣,這才下定決心說:“就那個小工作室,老闆叫蘇途的,您也見過,以前是我手底下的主案。”
“這不去年,因為對外洩露了還在保密階段的項目方案,直接導緻公司損失了幾百萬,就被行業給除名了嘛。”
“您想她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敢前腳剛走,後腳就自立門戶的?可不就是走投無路,沒辦法了嗎!”
“您說,要是我沒把這事告訴您,最後萬一還真讓她給中标了,那這幾十億的項目要出了問題,責任最後不都得落到您頭上嗎?”
這事吳文才也隐約聽過風聲,隻是沒有将其對号入座過,好在他本來也沒把那小工作室放在眼裡。
雖也看得出他是在排除異己,但這事畢竟也與自己息息相關,倒也不吝再賣他個人情:“你放心,這次雖說是競标,但最後要選哪家公司,我也自有考量。”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提前想想,該安排哪位設計師來做這個項目就好。”
内定的意味已足夠明顯。
卓雪峰聞言,自是連連應和,又殷切起身倒酒……
蘇途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議論,早在離開觀隅前,卓雪峰就曾當面放話,要是敢走,一定讓她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
她其實也無甚所謂,因為工作室的定位和觀隅并不相同,過去一年也沒有過業務沖突,這次要不是喬悅力薦,她也沒想過要回來走這條路。
隻是當着自己客戶的面,露了這樣的難堪,就不免有些慘烈了。
沒誰會願意和人品存疑的人合作。
就算簽了合同也一樣。
“蘇老師。”
時述果然喊她,聲線平直,透着冷意:“最近在準備競标?”
多神奇。
議論聲竟就此打住。
蘇途苦笑了下:“嗯。”
甚至還有心情琢磨,倒是省了問他還有什麼細節需要讨論了。
時述點頭,伸手接過見底的湯碗,忽而又問:“市監局電話知道麼?”
蘇途:“……”
他将湯盛至八分滿,不輕不重放回她面前,用剛夠隔壁聽清的聲量,看着她說:“競标結束。”
“我幫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