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濺落雪磚,她恍然被陽光閃了眼,心頭升起些有些感性。
那些年,她憑直覺畫完了天空嶼,将一段執念剝離骨髓具象化鋪陳紙上,但終究隻是執念,終究她是故事外的人,而她的青春故事早已落下帷幕,沒有了未完待續的資格了。
宋楠閉上了眼,眼眶有些濕,她自嘲地想,以前還好,總感覺時間跑的不是那麼快,記憶緩慢流淌,回憶沉重地讓人呐喊着快點長大,但這幾年她連歲月的尾巴都抓不住了。
所以,這是誰和誰錯過的這幾年呢,她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或許她最在乎的時光恰好和那些主角錯位,所以才會被一筆帶過、無足輕重,于是鬥轉星移,春風夏雨都在這其中匆匆過了,她什麼也沒留下,回過頭去已然物是人非。
她終将一無所有,在漫長繞不出迷宮的青春裡她終究把自己也弄丢了。宋楠坐起身,淚流滿面,她想自己不該回來的,不該一時興起任性起來橫跨千萬裡去見任何人。
最合适她的結局不過是那座城,那座冬暖夏涼安葬她悲歡離合和無知過往的城。
宋楠捧着臉哭着哭着又笑了起來,她掐了幾下自己的臉頰,強忍着被世界抛棄的孤獨起身,起身時,視線又落到小陽台上的溫室上,常青藤耷拉在花架上,隔着風雪與世界遙遙相望。
宋楠眼睛裡打着旋的淚又落了下來,此時的情緒又堵又難熬,她難過得幾乎下一秒就要死去,但回過神來時她還活着。她站了很久很久,她開始害怕了,漆黑的夜,白色的雪,綠色的藤蔓,她蹲坐在地上,開始哽咽着去拿床邊的手機。
“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号,請核對後再撥。”
宋楠的手機滑落指尖,她捂着嘴不讓自己出聲,莫大的空寂涼了她的骨肉,心髒,回過神來後,她幾乎悲慌地去抓她的手機,沾着水、濕漉漉的手怎麼也滑不開她屏幕上的鎖,終于點進了手機頁面後,她慌慌張張地再次點擊頂上那個号碼。
“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号,請核對後再撥。”
宋楠幾乎是魔怔地不斷重複同樣的動作,但是結局沒有改變。
手機滑落在她身側,她抱着頭蹲在床沿邊,麻木地流淚。她早已一無所有卻欺騙自己什麼也沒失去。
原來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原來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好起來。
那那個人呢、
宋楠幾乎是魔怔地望着門外,她向以往一般念出那個魔咒,但午夜十二點的魔法失效了。
那個人沒有出現。
宋楠擦了擦臉頰,自嘲地笑笑。
她終于串聯起了這一切,串聯起了哪些細節。
她想起了飛馳而過的卡車,想起了醫院森冷的消毒水氣味。
她早就一無所有了,以最倉促的形式,最荒謬的方式她短暫地清醒了過來。
她感覺自己即将在窒息中死去,但她再也哭不出來了,不管是為誰。
宋楠擦幹眼淚,機械般地收拾了行李,如履薄冰熬過5點,但好在那個人沒有回來,他也沒有回來,宋楠慌不擇路地捏着自己失而複得的身份證,帶着自己所有的東西逃離了這間一點點吞噬掉她的屋子了。
登機前,她想,她終于要徹底遠離這一切了,包括他,也包括那段讓人窒息的歲月和那份不知意義的愛念。
她覺得悚然,但是又莫名嘗到一絲理應如此的宿命感,就如同早就料到一般,沒有崩潰也沒有心安理得的竊喜,甚至平靜的不像她。
她不想去想這一切是錯是對,是妄念還是偏執。
因為她真的不知道。
這太難判定了,太難太難。
他賜予她歡愉賜予她痛哀,他抛棄她又守望她,他給她偏愛,又告訴她,他愛她。
這不對,這不對,這不對。宋楠眼眶酸脹。
他不該愛我不該拯救我不該欺騙我
這不對,太奇怪了,她甚至已經接受了此生那段荒蕪青春為課題的斷崖式成長,她甚至已經讓那個人取代了他。
她是準備以此為契機奔向成長奔向自由的,奔向未來的光明前景。
她會有無邊坦蕩的未來,哪怕一個人、
她不想這樣了。
這不對,這不對,這不對。宋楠魔怔般在腦子裡不斷重複這幾個字。
飛機轟鳴,雲層厚重,天幕湛藍。
她終于、終于、終于要遠離了那一切了,她在離地面萬米的天空之上,從此過往抛之腦後。
她總算平靜了下來,她聽見了自己倉促起躍的心跳聲,仿若從噩夢中徹底清醒,她摸着自己潮濕的臉頰頂着身側人詫異的視線勾起了唇角。
她覺得沒有任何時刻像此刻一般鮮活,一般真實,她終于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以最本真的她,哪怕一無所有也是她,她不知不覺間又潮濕了臉龐,卻說不上是釋懷還是遺憾。
終于,她帶着她一切奔向自我,奔現自由,奔向理想,終于,她帶着自己的一切,遠離了這段殘響。
或許某年,某月,某日,她依舊對他念念不忘,甚至祈盼妄戀殘響,聲聲念她,但此刻的她更想要自由,無拘無束的自由,可以選擇獨自沉入深潭的自由。
她終于在天幕外找回了自我。
<第一卷潮生汐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