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的少女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吓傻了,無視了那大開的籠門,依舊緊緊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她們并不知道這些人和上一批人有無區别。
“還不出來。”一道沉靜的女聲傳入少女們耳朵。
女人的聲音?
少女們驚疑不定地、怯生生地擡起頭,循聲望去。
為首的人,并非想象中兇神惡煞的面孔,而是一張美麗又波瀾不驚的面孔。
恍惚間,她們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仙女。
當少女們的視線從谳凰臉上移開時,腦中一暈,方才的容顔在腦海中變得模糊,具體的眉眼難以描摹。
這奇異的感覺一閃即逝,無人深究。
距離谳凰最近的一名什長,見谳凰并無安撫受驚少女之意,便主動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盡量将粗粝的嗓音放得柔和:“姑娘們,莫怕。我們是南齊玄甲軍。賊寇已被盡數誅殺,你們安全了。”
‘安全了’這三個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一片漣漪。
“哇……”一聲壓抑到極緻的、撕心裂肺的痛哭,終于從其中一個少女的喉嚨裡爆發出來。
這一聲悲泣,瞬間點燃了所有幸存者的情緒,劫後餘生的巨大沖擊、失去親人的無邊悲痛、遭受淩-辱的刻骨恐懼……所有被強行壓抑的絕望和痛苦,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籠子裡,少女們抱頭痛哭,哭聲震天。
在哭聲中,谳凰麾下的騎兵紛紛下馬,沉默地清理戰場,撿回散落羽箭。
清點下來,偌大的村莊,活下來的,隻有逃走的幾個少年和這裡的少女。
幾個少女被什長帶入祠堂,就近找了間幹淨屋子。
放下傷藥與幾件從村民家中撿來的幹淨衣衫,什長語氣溫和:“你們先處理傷口,換身幹淨衣裳,我們在外面守着。”說完,他輕輕帶上了門,留給她們一個暫時安全的私密空間。
一個蜷縮在角落陰影中的少女,顫抖的手悄悄探入衣襟内側,那裡藏着一枚鋒利的箭镞,是她在混亂中在籠邊撿到的。
她的腦海中閃過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景象;閃過圍在身邊的醜陋又猙獰的面孔,閃過那些令人作嘔的觸碰和聳動……
她痛苦不堪的閉上了雙眼,将銳利的箭镞抵在脖頸,隻需要用力一推,所有的痛苦就解脫了……
可也就是在這時,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又無比清晰地闖進了她的意識。
那個人疾馳在馬背上,握着一柄長槍,将一個又一個兇神惡煞的渠羌兵刺穿、挑飛,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
那些他們無法抵抗的畜生,在那個人的面前,如同草芥。
少女攥着箭镞的手猛然頓住:如果我也能像那樣強大……是不是……就能保護自己,保護想保護的人?
這樣想着,少女手中的力道不知不覺地松開了幾分。
她放下箭镞,從陰影中爬出,攀在窗戶向外望去。
那個為首的女子,正端坐在黑馬上,在她的旁邊,是正在向她彙報情況的副将。
她沉穩從容地指揮着所有人,而那些人面對她的神情與姿态是絕對的服從與敬畏。
原來……女子也可以當将軍,也可以殺敵立功,也可以令人臣服……
少女呆呆地望着那個端坐馬上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
胸腔内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對生的渴望重新占據了她的念想。
想要活下去!想要……變得像她一樣!
少女僵硬地擡起手,輕輕摸了摸臉頰上的冰涼,視線微微往下垂,看向手心的淚珠,緊接着她整個身子都跟着顫抖起來。
身體從隐忍到劇烈顫抖,聲音從小聲嗚咽到嚎啕大哭,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受控制地從她臉上滑落,砸在地面。
那雙含淚的眼睛裡,透着一種決然。
經過這一番波折,天色已經不早了,确定周邊再無渠羌殘敵威脅後,谳凰下令就近尋了一處背風幹燥、視野開闊的高地安營紮寨,讓疲憊的士兵得以休整。
翌日,天還籠罩着厚重的鉛雲,隻有天際透出一抹朦胧的魚肚白時,随着一聲簡潔的号令,馬蹄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碾過沾滿晨露的草葉。
至于村中那些幸存的少年少女,則不在谳凰的考量範圍之内。
昨日出手相救,于她而言,已經是很難得的‘多管閑事’了。
天地萬物,自有其運行的法則與定數,除非必要,神不能輕易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