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鐘筠舟渾身雞皮疙瘩炸起,胸膛被驚亂沖撞的心髒撞得痛極。
“晏廷文!”他扭了下手腕,另隻手就想扒上去,被簾後的聲音阻止。
“不要再亂來。”
什麼意思?
鐘筠舟才要質問這話的意思,抓着的手腕突然就被松開了,他扭着微痛的腕骨,沒有再貿然行動。
蹙着眉,打量面前這面簾子,更想要透過它看到後面那個人。
“你這是何意?不解釋解釋?”
“你我不日成婚,不宜見面。”晏廷文聲線不疾不徐。
鐘筠舟卻差點被氣笑,也真的笑出來:“你可真是守規矩!每次都要提醒我一遍不可。人家婚前不讓見面,是因為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成婚。你和我,這算哪門子的成婚?”
簾子背後的聲音沉默,随後又問:“有何不同?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都未遺漏。”
“我說的不是這個!”真是對牛彈琴!不對,在他這個規矩死多的人眼裡一定覺得沒半點問題。
“那是什麼?”不知已被人打上規矩多的晏廷文追問,透露出契而不舍的偏執。
鐘筠舟心累了,來前被鐘父弄得糟心,此刻滿腔火氣沒地方發,根本不想理晏廷文這問題。
再去扒那簾子也沒意思,剛被抓過的手腕還疼着。
鐘筠舟轉換思路,大剌剌往内間的軟榻上一癱,不理會他的發問,調子轉懶:“屋裡的婚服我都看了,不滿意,你叫人重新改。”
實際他根本沒看,他就是故意的,非得惡心惡心晏廷文,誰叫他非要跟自己成婚。
隻聽陣陣撫掌聲,跳着躍出簾面。
随後緊閉的門被推開,穿着曲應樓制樣的侍從婢女們魚貫而入,将屋中擺着的婚服一件件撤下。
在鐘筠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新一輪的婚服被換上,與剛才沒半件相似的樣式。
門再關上,隻留鐘筠舟微張着嘴看着已經煥然一新的屋内。
“再瞧瞧,可有滿意的。”
“不是……”鐘筠舟扭過頭,眼神落向隔絕視線的簾子,“你故意的?”
“何意?”
“你是不是知道—”我故意玩你,所以你也故意這樣。
鐘筠舟沒說出後半句話,那樣就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了,還不能早早說出。
“咳咳,沒什麼,當我沒說……”他起了身,腳步踏在屋内的軟毯上,手指撫過新擺來的婚服,料子不必說自是上乘之品,再略一掃那擺滿整個屋子的婚服,啧啧道,“你還準備得挺齊全。”
隔着簾子,他跟唱歌似的說話調子傳進晏廷文耳中,他黑曜石般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簾面:“你說不改就逃婚。”
“咳咳咳……!”
鐘筠舟剛端了小幾上的茶來喝,茶入口,發現溫度正合宜,像是早早就擱在這裡,等到自己來,剛好溫度适口。
正詫異着這事,聽到熟悉的字句,一時沒繃住,嗆了口茶水。
“你…你故意的!”鐘筠舟撂下茶盞,幾滴茶水濺出,他用手背堵着嗆出茶水的唇憤怒呼喊。
“這難道不是你自己讓人傳的話?還是說是那個小厮在胡亂編造。”
“逐玉才不會,你别污蔑他!是我說的又怎麼樣!”
簾後忽地靜下來,詭異得很,鐘筠舟很是擔憂他真把這事算到逐玉頭上。
“晏廷文,你聽到沒有?不關逐玉的事—”他邊說着邊起身靠近簾子,忘記了剛才吃過的痛,擡手再要去掀。
直到手腕不出所料地再被抓住,他才倏地回神。
腕骨仿佛被截冰觸着,絲絲縷縷的寒意沖進體内,冷得鐘筠舟想抽手離開,他從不知晏廷文身上居然這般冷。
明明都快初夏了,他待在府上,燥熱難耐,這居然還有人跟塊冰似的。
心髒也仿佛灌了冷刺的冰塊般受到刺激,停滞瞬息。
“聽到了,坐回去,挑婚服。”聲沉而語低,像是摻着絲别的情緒,叫人琢磨不透。
命令十足的話落地許久,然鐘筠舟反常地沒有就此炸毛,因他腦袋還停留在剛才的思緒上,對晏廷文手的關注度比這話要多。
剛才被抓住的時候,好像沒這麼涼。
晏廷文五指在他胡思亂想時松開,鐘筠舟思考着事情呆呆轉回身體,腳步停在林立的婚服前,不期然又聽到晏廷文的聲音。
“你倒是關心他。”
廢話,鐘筠舟心裡翻了個白眼。
“逐玉打小就跟着我,這有個詞怎麼形容來着,叫……”鐘筠舟在國子監讀書,不是睡覺就是氣夫子,功課爛得一塌糊塗,一時沒想起來,後來一拍腦袋。
“對了,綠梅竹馬!”
下一刻,被人正聲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