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太笨了,還以為真的是自己的問題,回去哭着把衣服都換了,母親聽聞後抱着自己哄了好半響,後面的記憶都淡了,隻有那道嫌棄冷漠的眼神深刻心底。
好容易結痂的傷口在今日被撕扯開,鮮紅發燙的血湧出來,浪潮般将鐘筠舟給吞沒。
“迎熹!”鐘老夫人臉色霎時大變,一把上去将鐘筠舟攬緊,猶若最珍惜的東西被人給毀壞了般,瞪視鐘父,“鐘大!你還有個做父親的樣子嗎?!”
“母親,毓兒都吐血了,母親為何視而不見?他難道就不是母親的孫兒嗎?”
“你閉嘴!靈毓是你的孩兒,你護着他,那迎熹就不是了嗎?”鐘老夫人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連連喘息着。
鐘父恢複些理智,怕母親出事,想扶着她先坐下。鐘老夫人直接拒絕:“今日不說清楚,你這個兒子我也不認了!”
“母親!”
就在這時,挨了一巴掌而陷入沉默的鐘筠舟突然開了口:“鐘大人,你這樣珍視你的兒子,那你可知道他做過多麼該死的事。”
鐘父絞緊眉宇,就差把“污蔑”兩字擺在臉上。
“我與世子成婚當日,你們都以為我逃婚了,其實是你那好兒子把我迷暈後綁走了,專門放到個城外的破廟中,想要讓我坐實逃婚的罪名。
“耽誤婚事,不僅會讓世子不喜,更是連累整個鐘府,就算聖上不會責難,可日後我在世子府的日子定不會好過。這便是你那好兒子的謀算,你對此有何看法呢?”
他眼神落向鐘父,盯着他眼底的各種情緒,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震動。
“這……你是在污蔑毓兒,毓兒怎會—”
“若我有證據呢?”鐘筠舟不給他機會。
“什麼證據?”
“我知道是誰綁的我,把鐘靈毓院子裡伺候的王大,李二喊過來,一問便知。”
這也是碰巧所得,那日鐘筠舟唬得他們給自己解綁,但在那之前又被迷暈。
隻是他二人着實蠢笨,布巾上的迷藥早已不足,是以在他二人給自己松綁的時候,鐘筠舟就醒了,但并沒有聲張,便從他倆對話中聽到了兩人的名字。
此話一出,床上的鐘靈毓霍地擡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鐘筠舟。
鐘老夫人一聽這事,神色嚴肅非常,不等鐘父說話,即刻喚人去叫這兩人過來。
她的孫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可她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鐘老夫人寒瞪着鐘靈毓,在鐘筠舟的攙扶下來到榻上坐穩。
不多時,前去找人的小厮回來了,隻是身後并沒有别的人。
“回老夫人,府上那二人前幾日髒了手腳,已經被逐出府了,此刻不在府上。”
“什麼?”鐘老夫人一拍桌案,怒色上湧,“就這麼湊巧,兩個人一起手腳不幹淨?”
“這、這……事實确實如此。”
鐘父看不過眼,站出來說道:“母親,現在沒有人證明他的話為真,如何證明就是毓兒做的?”
太可笑了,同樣的道理放到自己身上,就成了自己在污蔑鐘靈毓。
還好鐘筠舟本就對鐘父失望已久,心不會為此再度受傷。
“是啊,鐘靈毓就聰明了這一回,知道把人弄走,以防今日這種局面出現。我沒有别的證據,不論怎麼說都是在污蔑,可是父親,”最後二字被鐘筠舟咬得極重,眼神冷嘲,“同樣的話,為什麼鐘靈毓就不是在污蔑我呢?”
“你簡直胡攪蠻纏!”鐘父倏地拔高音調。
鐘筠舟不屑再與其糾纏,已有離開的意思:“我的話就撂在這裡,鐘靈毓這滿身的傷與我無關,反之,他還需要跟我道歉,不然我不會善罷甘休。”
“鐘筠舟!這裡是鐘府,那能輪得到你發号施令!你以為你是誰?!”
“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一道沉而有力的話音貫穿,就像定海神針般突兀插進來,卻不得不令衆人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朱砂色的衣袍閃入屋内,金光閃閃點綴兩側肩頭,猶若皮毛漂亮的猛虎,威壓随之蕩開,所有人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一張輪廓卓然,眉骨深邃的面龐映入每個人的眼底,晏廷文頭上的烏紗帽尚未褪去,周身官威深入每個細微的動作間,唬得鐘父瞬時色變,如見了老虎縮成雞崽般,本能地整了整衣袍,迎上去拜禮。
“見過世子殿下。”
晏廷文沒應,倦怠而寒氣森森的眸光掃過床上的鐘靈毓和他旁邊的女子。
鐘父瞬間領悟,無奈不得不招手道:“還不快過來見禮!”
于是他二人也從床上下了來,即便鐘靈毓咳得像是快要斷氣了般,晏廷文也沒有要網開一面的意思。
他二人不比鐘父有官職在身,平民見王室須得跪迎,他二人不情不願地跪下。
鐘父餘光瞟到尚未有動作的鐘筠舟,皺着眉斥責:“鐘筠舟,還不快向世子見禮。”
“不必。”
話音才落,久而未語的晏廷文忽地開口,目光停留在鐘筠舟的臉上:“迎熹是我的世子妃,與我無異,無需跪我。同樣,迎熹的祖母就是我的祖母,亦無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