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鐘筠舟和顧紹之爬下了牆頭,鐘筠舟用手拍打着學子服上沾着的灰塵,拍着拍着,突然動作一停。
“走啊,少爺,愣着幹嘛?想被抓嗎?”
顧紹之向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根本不在乎身上那點可以忽略不計的灰塵,往外走的時候,才發現鐘筠舟站在後面根本沒跟上來。
他繞回他面前,奇怪地偏頭瞧他,結果挨了鐘筠舟狠狠一記掌擊:“滾遠點。”
顧紹之捂着泛疼的腦袋,唇瓣蠕動,小聲嘟囔了句:“姑娘脾氣。”
鐘筠舟沒聽到他說什麼,要是聽見了,顧紹之指定是要挨上一鞭的,他扯了扯身上的學子服,說:“得換身衣裳。”
“哈?少爺,不至于吧,就那麼點灰,”顧紹之說着擡起手伸向他,“髒哪兒了?顧哥哥幫你擦擦。”
“顧紹之!”
“幹嘛?”挨了那麼多次打,顧紹之學聰明了,下意識擡起手臂格擋自己的頭臉。沒曾想鐘筠舟這回換了地方,一拳重重砸在他腰上。
“嘶……”顧紹之捧着脆弱的腰腹,連背都很難直起來,喘息瞧他,“看你平時瘦瘦弱弱的,沒想到這力氣還不小,讀什麼書,幹脆進軍營學武去吧。”
“你這腦子才不适合讀書!穿着這身衣服去獸場,那不是明擺着把逃課寫臉上了嗎?”鐘筠舟的無語已經抑制不住。
顧紹之反應了下,一砸拳:“對啊!”他很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黏糊上鐘筠舟,手臂繞過他後頸,搭着肩膀,偷捏一把他的臉蛋,手感格外的好,“少爺,你還挺聰明的嘛,是個讀書的料子。”
對于顧紹之反反複複,跟做夢一樣說出的話,鐘筠舟回饋以白眼,全然遺忘了被人捏臉蛋是多麼暧昧的舉動。
而這一幕全被另外兩人看在眼底,任樂山倒抽口氣,心底暗罵這沒規沒矩的小子,但還得幫他說說話,不然他怕這小子會被晏廷文給宰了。
畢竟那小少爺是晏廷文的世子妃,這樣跟人不清不楚的,算怎麼回事?
“知非,要不我們還是先去國子監吧,編寫大典的事要緊。”
晏廷文身為翰林院的侍讀學士,前不久被聖上委以編寫承運大典的重任。雖聽起來是個無甚大用的事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事要是辦好了,空懸的内閣首輔必定會落晏廷文的身上。
這是仕途上的大事,即便晏廷文已經是成王世子,可他這一路走來從未靠過成王的勢力半分,全憑自己的本事從科舉脫穎而出,考中狀元又進入翰林院,更是在給太子授課中表現卓越,嶄露頭角,受到太子推舉,皇帝重視。
所以晏廷文一定不會放棄這次的機會,順着遞到眼前的台階,一步步穩穩走上去。
任樂山這般想着,誰知身旁人卻突然往反方向走去。
“知非,你這是……?”
再一看夾巷,裡頭的兩人早沒了蹤影,轉過頭,他二人又重新出現,也正是晏廷文步去的方向。
任樂山眉心重跳,一絲不妙的預感蹦上心頭,這是要去抓奸嗎?
鐘筠舟對這附近熟得一塌糊塗,尤其成衣店。他肯定不可能回世子府換衣服,除非他癡傻了,不然這會回去定是要被抓個現行的!
到成衣店内,顧紹之随便抓了件衣裳去換,都換好出來了,鐘筠舟還在那裡散步似的閑走。
他深歎口氣,快步走到鐘筠舟身邊:“少爺,你這又是怎麼了?不着急去獸場了?”他聲音壓得低低的,看着就跟貼在鐘筠舟耳邊竊語似的。
“太醜了。”
“啊?”顧紹之作疑惑臉。
鐘筠舟抱着手臂,眼神挑剔地環過擺在大堂的各色成衣:“這些。”
“不是吧,鐘大少爺,又不是去比美,随便找件衣裳換了不就行了?”
果然是姑娘脾氣,顧紹之内心腹诽,下一刻便挨了鐘筠舟一記沒好氣的眼刀。
成衣店的掌櫃早早留意到,眼看他都不滿意,趕忙上前,不敢怠慢了這位金主:“郎君,若是看不上這些,後頭還有更好的,供郎君挑選。”
鐘筠舟眼神微亮:“不知道早說,耽誤少爺時間。”
他迅速跟着掌櫃去了後院,根本沒管被落在後頭的顧紹之。
顧紹之深深吐納,幾次告誡自己不要因為鐘筠舟的任性而生氣,總算調節好了心情。
剛要跟上去,肩膀突然被人給拍了下。
一扭頭,頓時僵立當場。
另外一邊,鐘筠舟總算在後院小樓二樓的一衆成衣内挑到件還算滿意的,他拿了衣服去内間換,衣服脫到一半,外面傳來門開的動靜。
以為是顧紹之進來了,鐘筠舟也沒當回事:“得了,衣服我正在換了,你要是再抱怨,就沒道理了。”
無人回應,鐘筠舟隻當他是不想回答,兀自換着衣服。
挑出來的這件成衣,整體朱紅,如火紅的花朵般豔麗,聽掌櫃說是江南那邊新傳過來的樣式。
隻是穿的時候犯了難,新來的樣式是好,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太新了,鐘筠舟穿起來松松垮垮,稍微一動就要掉,不用想就知道是穿錯了。
從來他的衣服都是逐玉在照料,遇到這種稍微複雜點的,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着急去獸場,沒辦法隻能求助外面不靠譜的蠢貨:“顧紹之,你進來,我這衣服怎麼都穿不對,你來幫我看看。”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沉穩的腳步,朝他靠近。
用來遮擋内間與外間的是一塊水青色錦緞做就的簾子,有風襲來,簾面飄蕩,宛若水波蕩開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