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頓時連耳尖都紅透了,尴尬地扭過頭,低咳兩聲道:“亂步先生……太宰隻是我的朋友——”
他心想:我私心裡是很願意同太宰做朋友的,隻是不曉得太宰願不願意呢?他是個頂膽小的人,慣會自己同自己鬧别扭,要是沒什麼逼不得已的緣由,他必定是不肯來見我的。
想到這兒,小說家一貫平靜的心緒也不由得生出些許惆怅來。
亂步還在調侃他:“第一次見面就是朋友了嘛?看來那位太宰先生很合你的心意嘛,織田。那太宰小姐呢?那位孜孜不倦偷拍你,買遍你所有作品,因為到不了你的新書發布會而哭泣的太宰小姐呢?”
“亂步先生,請不要作弄我了。目前還不能肯定那位小姐和太宰就是兄妹吧?何況我從未同那位小姐相處過,并不知她為人性情如何。”織田停下腳步,“啊,到了,就是這家店了。”
那是挂着“蝴蝶”招牌的蛋糕店,隔着幾十步的距離,那甜蜜的香氣依舊順着晚風徐徐吹來,不斷勾引着過往的行人。
亂步立刻就上了當,歡呼雀躍地撲騰過去,織田隻好跟在他後頭,把臨走時國木田塞給他的錢夾拿出來——亂步先生的專用零食資金,也是偵探社開支的一個大頭款項哪。
他進去時,亂步已經趴在櫃台上專注地盯着玻璃展櫃裡的點心看個沒完了。織田見他似乎有全部打包帶走的意圖,隻能提醒他:“亂步先生,您今天的零食量快超标了。”
“織田,别說這麼掃興的話。你不說我不說,社長不會知道的。”亂步頭也不回地道,“況且,付錢的又不是我們,當然要趁着這個機會盡情享受才行。”
小說家有點懵,亂步已經毫不客氣地指使服務員将蛋糕點心擺上桌子了——就是靠立柱的那個小方桌。他貪心得很,小方桌上擺得滿滿當當,擠不出丁點兒縫隙了,他才罷手,拿着小勺子小叉子大快朵頤起來。小說家在他對面坐下,依舊百思不得其解,問道:“亂步先生,您說的是什麼意思?”
“織田你實在是太笨了。”亂步咬着勺子擡起頭,嘴邊一圈白胡子,織田趕忙抽紙巾給他擦幹淨。亂步乖乖仰着臉,嘴裡哼哼唧唧,“這不是明擺着嗎?送你禮物的那個人就是太宰,他想同你做朋友又不敢來見你,使這些小手段哄你呢。還有那位小姐——”
他不肯講了,笑得像偷了魚的貓,壞得可愛。織田拿他全無辦法,隻好不去理睬名偵探突如其來的惡作劇,轉而叮囑他不要吃太多。
“亂步大人的體重很标準,不需要控制熱量!”亂步氣鼓鼓地大喊着,突然問道,“織田,你喜歡什麼樣的女性?”
小說家被他問得一怔,想了想,道:“聰明伶俐的吧?”
他說得含含糊糊又猶猶豫豫,一副自個兒也不怎麼确定的樣子,亂步進一步逼問他:“外貌呢?有什麼要求沒?”
織田被他問得往後仰了一下,險些兒拔腳就跑。然而眼看着名偵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小說家隻好現場胡編亂造。他思來想去,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黑發,身高1米8左右,體型纖瘦,最好有一雙鸢色眼眸——”
他語聲戛然而止,尴尬得無地自容,捂着臉幾乎要當場自盡。
好在亂步總算放過了他,待到名偵探心滿意足提着打包盒出店門時,織田已經憑借頑強的意志力挺過來了。他本打算付錢,收銀員卻告知他,早就有一位名為太宰的客人付過賬了。
是太宰治嗎?織田迅速想起那個孤獨的膽小鬼,黑發蓬松的可愛青年。
他生出強烈的、想見到他的沖動。
小說家毫不遲疑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太宰治的電話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