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軟了聲氣:“好吧,既然織田作這麼說了,我也隻好照辦啦~”
他們一起走上樓梯,到了流光溢彩的街道上。繁星如水,夜風微涼,一彎殘月投下清冷的月色。
幹部同他道别:“那我走咯~織田作再見~”
織田沒有動,他說:“我送你。”
幹部有些吃驚,低了低頭,兩隻手插/進西裝口袋裡,繼而擡起頭,笑得異常溫柔:“好啊。”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橫濱的夜晚也是喧鬧的,太宰治偶爾會希望世界變得荒涼而寂靜,隻餘他和織田作,并肩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走向永恒。
但也隻是偶爾,更多的時候他是懼怕的。永恒太沉重,又太輕飄,那些向他告白的人總在許諾永恒,似乎在這荒謬的世界果真存在不變的事物。
然而他早已經恍然驚覺,就算指着高山流水起誓又如何,
終有一日,太陽會熄滅,地球會消逝,宇宙也會在冰冷中沉眠。
“織田作在看什麼?”路過一家店鋪,織田停住腳步,看了一會兒。太宰治循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看見那兒招牌上挂着“真田珠寶行”,led屏幕上真反複播放着鑽戒廣告。
難道織田作想買珠寶?又或是鑽戒?太宰治的頭腦被這個想法擊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混亂。
當然,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店鋪門口有一台夾娃娃機,織田想必是在看那個。太宰治問道:“織田作要帶娃娃回去嗎?”
他摸了摸口袋内裡,糟糕了,他沒帶錢包,幹部頭一次有點後悔自己這種壞習慣了。
織田點點頭,走進店鋪換了幾枚遊戲币,然後投了一枚進去。
他的手很穩,稍微操作幾下便掌握了技巧,很快便夾中了一隻毛茸茸的娃娃,将它取了出來。
沒有要袋子将玩偶裝進去,織田就這樣拎着玩偶和太宰治一路走到了幹部住的地方。
“要進來坐坐嗎?”
話才出口,幹部就後悔了。他希望織田拒絕,又希望他不,這樣矛盾,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了。
織田看着他,說道:“好。”
太宰治顫抖了一下。
他沒帶鑰匙,随便抽出一根鐵絲撥弄幾下,開了鎖。
打開燈,大抵是用得久了,燈光有些昏黃,照不太清。織田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打量了一下空曠得過分的房間。
簡單的家具,吃了一半的蟹肉罐頭擺在茶幾上,底下壓着攤開的文件;垃圾簍裡全是罐頭盒子和外賣包裝紙,一些空酒瓶子零散地靠在垃圾簍旁。
織田打開冰箱看了看,幾顆幹巴巴的蘋果和碼得整整齊齊的罐頭與他對視。走進廚房裡,光潔如新的廚具表明了主人的漠視到底。
“太宰。”他喊了一聲,縮在客廳裡的幹部聽到呼喚,在廚房門口冒了個頭。
“你先去洗澡,我去去就回。”
他說着,帶着鑰匙和錢包出了門。
太宰治住處對面便是一家24h超市,織田怕太宰等急了,匆匆忙忙挑了一筒挂面幾顆冷凍蔬菜、兩盒牛奶和調味料便付賬走人了。
開門一瞧,太宰治還坐在沙發裡,眼巴巴望過來,小聲問:“織田作?”
織田應了一聲,一邊換鞋一邊道:“十點了,去洗澡,等會兒吃點東西就睡覺。”
太宰治乖乖地起身,夢遊般地拿了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織田做飯的手藝其實不太好,完全是幹老本行時自給自足磨煉出來的,頂多填飽肚子而已。他開了火,燒開了水,把挂面丢進去,幾下洗幹淨蔬菜又稍微處理了一下,放進去一起煮,估量着差不多到時間了,加好調味料,便關了火。
太宰治洗澡的速度很快,織田估計他壓根兒沒怎麼用心打理自己。紅發男人把碗筷放在茶幾上,摸出一根煙,想了想,沒點燃,直接咬在嘴裡,坐在一邊看着幹部埋頭吃面。
幹部今天也沒吃晚飯,隻在lupin喝了半杯冷酒罷了,這會兒一碗面下肚,空蕩蕩的胃多少舒服了一些。織田看他吃完,蒼白的臉色好了一點,就趕他去洗臉刷牙上床睡覺。
這會兒幹部不敢說半個不字,格外乖順地聽從了。織田把茶幾上的東西清理幹淨,洗了碗筷鍋子,又翻出牛奶鍋,把兩盒冷藏牛奶熱了,想了想,往裡面加了三勺砂糖——值得慶幸,太宰治的廚房裡還幸存了半罐子糖。
他提着保溫杯和玩偶娃娃進了太宰治的卧室,正對上幹部毫無睡意的鸢眸。黑發青年蜷縮在被子裡的姿勢像個嬰兒,也像隻格外警惕的野貓。
“睡不着?”織田問他,心裡毫不意外。
“嗯……”太宰治小聲應着,有點委屈又有點沮喪。
織田把那隻毛茸茸的貓玩偶塞進他懷裡,打開保溫杯,拉過書桌前的凳子,咬着煙監督他喝。
太宰治胃口很小,半杯酒加一小碗面就填了大半,喝了半杯熱牛奶也就夠了。織田接過杯子把剩下半杯喝完,調暗了床前燈,把太宰治塞回被子裡,等着他睡着。
太宰治閉着眼睛,摟緊了那隻他原本看不順眼的貓,聽着織田緩慢的呼吸,過了一會兒,他小聲喊:“織田作……”
織田想了想,丢掉煙,坐到床邊,用手蒙住太宰治的雙眼,低聲道:
“曾經有個少年,是個很有名氣的殺手……”
他講得很慢,太宰治似乎在聽,又似乎沒有,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好像已經沉入了夢鄉。
織田松開手,站起身,彎下腰在太宰治額頭上留下一個輕柔的吻,無聲說道:“晚安,太宰。”
他關掉燈,輕輕帶上了房門。
太宰治在黑暗裡睜開眼,輕聲道:“晚安,織田作。”
——織田作是我的摯友。
——太宰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