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太子身後人展臂,齊齊亮起長箭。
祁宴笑道:“若是臣此前不知太子與臣叔父的謀劃,還真要被太子殿下唬了去。臣在今日早些時候,已經将證據呈給了太後。太子殿下說祁家謀逆,不如去問問太後?”
太子:“你……”
少年從昏暗中走出,靴子踏在水裡,猶如從黑暗中走出的閻羅殺神,他目光漠然:“謀逆,什麼叫謀逆?背君之命,違君之令,這叫謀逆。”
他手中長劍“铮”地脫鞘而出,霎時寒光一現。
在所有人未曾料到的情況下,那劍斬向手捧文書的侍衛。鮮血四濺而出,灑滿了衆人的衣袍。
轟然一聲,侍衛癱軟在地,頭顱一路向前滾着,停在了太子馬兒的腿邊。
那頭顱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祁宴,滿是不可置信與惶恐。
血濺在少年蒼白的面容上,豔麗極了。
祁宴開口,話音慢條斯理:“這才叫謀逆。太子殿下懂了嗎?”
太子臉上還沾着噴湧而出的鮮血,喉嚨上下不停地滑動,分明是他高高坐于駿馬之上,反被眼前人完完全全壓制住氣勢。
四下人拔出長劍,皆對準了院中央少年。
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這一次來的是太後身邊親信宦官。
“太子殿下,今夜之事是您一手謀劃,實屬違背太後與君上的心意,太後得知後震怒不已,讓您即刻回去。”
太子握緊缰繩,手心勒出一道血痕。
祁宴垂首看着地上的那顆猙獰的腦袋,“再将副将軍祁旬的頭顱也包好了,一同給太子殿下送回去。”
祁宴帶着人走出了祁家。
他翻身上馬,一路往行宮來,至于為何第一個要見的衛蓁,祁宴也說不清。
大抵是她一直派人來詢問他的情況,而他也想讓她知曉。
月色從窗戶漏入,光影如同水流在帳子上行走。
祁宴看着衛蓁,忍着劇痛道:“我無事,祁家也無事,眼下身上隻是受了些許傷,并無什麼大礙。”
少女目光迷茫,手掌微擡搭上了他的腹部,輕聲:“少将軍,我有些看不清。”
祁宴側過身,讓她下榻,動作間牽扯到了身上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衛蓁慢慢下榻,雙手摸索着前行,好一會才找到蠟燭。
火苗亮起的一瞬間,眼前恢複了光明。
衛蓁回到了榻前,少年頭靠在床柱邊,手捂着胸前的傷口,雙目安靜地阖着,被喚了幾聲俱沒有反應。
一日厮殺搏鬥,他又淋雨趕了十幾裡路特地回來,便是鐵人也撐不出。
他向來知禮節,禮數得體,若非此刻疼極了,也不會昏迷沉睡了過去。
隻是衛蓁面對着他,也有些手足無措。
自己的閨房寝殿憑空出現一個外男,場面何其的驚悚,衛蓁若喚姆媽來,必定會驚動外人,她隻能先在櫃子裡找了紗布與剪子,來幫他上藥。
她握緊藥瓶,在踏闆上跪下,又喚了幾聲:“祁宴?”
他身前衣袍被血水浸透,衣料顔色變得極深,衛蓁猶豫片刻,指尖探去他的腰腹。
前世好似也有這一幕——
在搜查的侍衛離去後,祁宴忍着痛起身想要離開,然他渾身浴血,身負重傷,每走一步都猶如走在刀尖上,寸步難行。
他說要借她的屋子待一晚上。
衛蓁目光落在少年腰間的匕首上,害怕他會以刀劍相逼,向他再三保證不會将他供出去。
萬籁俱寂的夜裡,血腥味濃到衛蓁無法入睡。她挑燈下榻,看見少年坐在床榻下一邊的角落裡,身子微蜷背對着她,仿若在忍受極端的痛苦。
他翻遍了屋内所有櫃子,也隻能找到紗布和剪子,最後用水簡單擦洗了一下傷口。
衛蓁将藥瓶與燈盞擱下,幽幽燭火照亮了他半邊身子,她盡量不讓他聽出自己在害怕,“我可以幫你。”
少年擡起頭,眼中滿是疏離與戒備。
她不敢與他對視,道:“衛家在南方有封地有自士兵,我也曾在軍營之中幫過處理過傷兵,有包紮的經驗。今夜之事我可以全然當作沒有看見,我幫了少将軍,将軍也能否放過我?”
最後一句話,她是怕他多疑才補上的。
她最後還是幫他上了藥。
夢中人與眼前人的面龐一點點重合,當他身上沾濕的衣袍褪下,露出了少年勁瘦的腰身。
衛蓁低下頭去拿紗布。
他胸前傷口猙獰,血水一路從胸膛滑下,滾過腰腹上肌肉,最終隐沒在下.身的衣袍裡。
衛蓁根本不敢細看,用帕子浸了水,幫他擦拭身上血污。
她手覆上他的胸膛,隔着那一層柔滑的布料,掌心能感受到少年肌膚的紋路,以及小腹之上浮起的青筋,那腰腹上滾燙的溫度……
當帕子沿着他腰間肌肉要往下擦去,他突然睜開了雙目。
藥瓶從她指尖滑落,“啪嗒”一聲,粉末散在他身上。
他握住了她的手,氣息隻在咫尺之間。
寂靜的夜裡,燈燭爆開了一個火星,迸濺出無限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