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歲吉祥。”
說話一字一頓,樣子憨态可掬。
“無礙,娘子新年如意。”随知許回禮,從香囊裡拿出金珠子遞給小孩子,有些不自然,“你也新年如意。”
“多謝随娘子。”世子夫人笑意盈盈,都是街坊鄰居,裴國公和丞相府本就關系密切,她沒什麼不好收的。
随知許微微颔首,往前不遠回到丞相府。
随赫接到消息早就在門口等着随知許,“快來跨火盆,過去所有的晦氣和災難都留在過去,新的一年日子從此嶄新。”
随知許愣愣跨過火盆,任由随赫拉她回家,她踩過地上爆竹外四處炸飛的紅紙,也踏過門檻,回到蒹葭閣,看着母親和三姨拿着一堆新衣服在她面前比劃。
兩人上下打量,歡聲笑語,偶爾意見不合。
“穿這個,過年就該紅紅火火的,聽三姨的穿紅色的,紅色多喜慶,新的一年裡肯定也是紅紅火火的。”随黎撞開随赫拿着衣服在随知許身上比試。
“阿許喜歡綠色,你看我給阿許準備的新芽綠,象征新生,她十八歲大劫過去了可不就是新生了,終于能像其他的小娘子好好生活,讀書交友,遊玩享樂。聽阿娘的,這個好看。”随赫沒有随黎力氣大,直接把随知許轉了個身,面朝自己。
“阿姐你幹什麼?不行還是聽我的好。”
“聽我的,我的好。”
“聽我的,我的好。”
……
随知許夾在兩位之間躊躇不前,臉上露出難得的窘迫。
“母親!母親!”
“三姨!三姨!”
随知許連喊了好幾聲,兩個人更沒聽見一樣,随知許無奈,直接接過兩個人的衣裳,“我都穿,上午穿紅的,下午穿綠的。”
随赫和随黎對視兩眼,笑出聲來,“你想怎麼穿都行,我和你三姨還給你準備了很多,絕對夠你穿的。”
随知許想的是,丞相府有那麼多錢嗎?
她有點後悔,她應該答應範令璋的,唉,算了,要人就算是拿銀子雇的吧。
随知許把想法說出來,引得随赫又親昵地刮她鼻子,“放心,養你綽綽有餘,我都用不上你阿耶的俸祿,随家自己是有鋪子和良田,近些年收成好,阿娘這裡的錢還是夠的。”
随知許自知鬧出笑話,沉默不語,手攥緊手上的衣裳,随赫和随黎一把抱住随知許,“好可愛的小娘子 ,居然是我家的。”
随赫發出慰籍,“小娘子就是好啊,還好我生了個小娘子,這麼好的小娘子是我生的。”
“肯定是随了阿娘,而不是咱那早死的親爹。你看随山就知道了,人死的那麼早都沒教過他,他長的還和阿娘嘴裡描述的一模一樣。幸虧沒得早,我要是由他管着,指不定現在和随山一樣了。還好是阿娘和阿姐教我,我也有悟性,長成現在這個樣子,哈哈哈哈。”
随黎翻白眼,之後雙手叉腰。随赫沒好氣地揪她的臉,“你這話說出去也不怕别人聽見,私下裡說說得了,切記不要往外說,還好意思說是我教的你,這件事教了你多少遍你也記不住。”
“哎呀,我這不是沒在阿許面前說過嘛,就說這一回,嘿嘿。下回再也不說了。”随黎雙手合十,臉上端着求饒的笑。
随知許靜靜看着她們,注意到門外的黑影。
她拽了拽随赫的衣袖,指着那片黑影,兩人不再說話,門外的人好似明白了,很快消失。
随知許支起窗戶,果然瞧見随山的背影。
“負責門口的侍女呢?人來了不知道通報嗎?”随黎掀起簾子沖院子裡的侍女們喊。
一個侍女站出來,怯生生開口,“舅爺交代了不讓奴婢們出聲。”
随黎兩眼一黑,剛想開口被随赫攔下,“院裡的人每人扣半個月月俸,如有再犯,一并趕出去,蒹葭閣的主子隻有一個,一切以娘子為主,聽見了沒有。”
“是,奴婢們謹遵教誨。”
“好了,你們去忙吧。”随赫拉過随知許的手,“該賞賞,該罰罰。我知你情緒穩定,但不能不在乎,一次放過了,下次他們就有可能再犯。”
随知許:“知道了,多謝母親。您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
“你舅舅那邊不用管,我會查清楚地到底誰把他從院子裡放出來的。你快去試試衣裳,看看穿怎麼樣。”
直到丹紅和随知許拿着衣服去屏風後面,随赫臉色冷了下來,“周嬷嬷你去查,丞相府的人什麼時候連院子都守不好。”
“是,家主。”
丹紅手腳利索,很快給随知許整理好,贊歎道,“娘子穿紅色也好看,看起來更像丞相大人。穿綠色的時候像家主,每一個都像仙女下凡一樣。”
她的目光落在梳妝台上的銅鏡裡。鏡中的少女蒼白如紙,唯有那雙桃花眼亮得驚人,透過鏡面随知許好像看到血色模糊裡,刀光劃破長夜,男人站在上方,聲音冷淡,“在這裡我隻是王……”
随知許眼前恍惚,腳步踉跄,丹紅扶住她,小聲詢問,“娘子你怎麼?是當初的傷沒有治好嗎?”
“沒事,不要聲張,我隻是昨晚喝多了酒,今早頭有些暈。”随知許拿起銅鏡,鏡中的小娘子眼尾上翹,面色紅潤,身上紅色的襦裙襯得她氣色更好,多了幾分叢瀾的風情萬種。
随知許眨眼,鏡中的畫面不變依舊是紅撲撲的臉,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可随知許知道不是,一定是她從前的記憶,模糊不清充滿血腥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