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知許滾上随赫鋪好的床鋪,抱着懷裡的被子,被子很軟,随赫熟桃般香醇的氣息撲面而來,随知許順勢在床上打滾。
“我來了,表姐。”
“起開。”
“我不要嘛。”
“少搶我的被子……”
随赫看着随知許姐妹玩鬧一會,轉身去書案前處理家族事務。
等着等着,随知許眼見随赫桌案上的燭火明明暗暗,下一輪燭淚滴落下,随知許沉沉進入夢鄉。
白日裡,随知許等了半天聽不見月齡的聲音,她也沒出聲喊她,靜靜地在藏書閣裡一個人看書。
“叩叩”兩聲引起随知許注意。
似乎是鳥啄,随知許打開窗戶,果真看見範令璋的信鴿,腳邊有小小的竹筒。
打開信後,随知許直接扔到一邊,本以為範令璋有要緊事,結果隻是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說了一大堆廢話。随知許合上眼,不是昨日才見,哪裡來的這麼多話。
随知許走過,風揚起落在地上的紙條,輕薄的紙張在空中打旋,最後落地時,随知許又把它撿起來。
随知許提筆又放下,豆滴大的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染出一大片污漬,随知許視線落在其上,最終放下筆,轉身離開桌案。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範令璋一連寫了七天的信,說西市開了一家新開了一家胡姬酒肆,說城外寺廟桃花還沒開,說牆角的青苔又多了……問她信鴿是不是被他養胖了,最近有些飛不動,懷疑信鴿私吞了她給他的信,或者是它太胖了,半道飛不動休憩結果把信弄丢了。
其實她根本沒寫,她不信範令璋不知道。
随知許看完紙條扔進格子裡,用戳戳信鴿圓潤的小肚子,“你好像确實有點胖。”
“咯咯”信鴿歪着腦袋看她,随知許放下筆,指尖摸摸它毛茸茸的頭。
今天依舊不寫信,随知許把它放飛,胳膊撐在窗台,它穿過四角的天空飛往遠方。
她想明天吧,範令璋有些煩人,明天回他一句話。
明天随知許沒有等到範令璋的紙條,她坐在藏書閣三樓的轉角處,面前攤開的書上畫有的機關圖簡潔明了,随知許無意走神,卻一直看向窗外。
天黑了,随知許起身離開藏書閣,機關圖連同那些小紙條一同在夕陽的餘晖下留在空蕩蕩的藏書閣。
“少主今日怎麼沒帶書回來,也好,今日您就好好休息吧。”蒹葭閣裡丹紅正在布膳,“少主和柳綠回來的剛剛好,快寫吃飯吧。”
随知許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酸澀的後腦勺,丹紅走上前,輕柔地給随知許按摩,“這個力度好嗎?”
“沒事先吃飯吧,一會飯涼了。”
“涼了可以讓下面熱,少主最重要。”
随知許隻要任由丹紅按摩,她下回要注意時間,不能再這樣低頭很久了。
另一邊,昨日傍晚車夫駕車趕回範家,範令璋下頭沒走幾步,一頭直直栽了下去,腰部挂的茉莉香囊粘上污濁,香丸在擠壓下變形,濃烈的茉莉香氣四溢,纏繞在範令璋身側。
“阿郎?這是怎麼了?”範令璋的母親剛好出門回來,一下車就看見兒子暈倒在地,頓時驚慌失措,連忙喊人将範令璋擡進府中。
“快喊大夫來!”
範家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範母接過侍女手上的濕帕擦拭範令璋的額頭,心中隻覺好笑。
“阿郎怎麼突然病了?”範母眼神撇過裝模作樣的阿福,“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幾個,你是個慣會偷奸耍滑的,你家郎君又是個癡情種,哼,大夫說他急火攻心,過度操勞還休息不當。你要是再伺候不好阿郎,我也讓你去挨闆子,實實在在的十大闆!”
“哎呦,我的老夫人,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郎君因為小的沒有護好娘子的舊物不僅打了小的闆子,還實實在在扣了小的好幾個月的月俸。小的真的知錯了,再也不敢偷奸耍滑,小的一定照顧好郎君,不讓老夫人費心。小的知道自己傻不如阿祿聰明,但伺候郎君這件事上,小的萬萬不敢掉以輕心啊。老夫人就寬恕小的一回吧。”
“行了行了,念在你從小就跟着阿郎,多年來都未出過差錯,就饒你一回,往後你必定看着你家郎君,不要讓他過度操勞,要時時刻刻監督着他早早休息。郎君要是再生病,我唯你是問。”範母不想多和阿福計較,她對下人一向寬松,隻要不背主從榮,傷害範家,小事上她,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尤其,自己這個兒子,她多少都是清楚的。
她年紀大了,管不了他,兒孫自有兒孫福,全靠他地下的爹保佑他吧。
範母又交代了幾句,便走了。
獨留阿福一人照料範令璋。
範令璋是個挑剔的主,除了阿福阿祿外别人都不可近身,侍女就更不行了。
每到此刻阿福都格外的想念他們娘子,果然是一物降一物。這麼挑剔,拽的跟狗一樣的人隻有娘子那般冷着他,不順着他,命令他的才能降伏他。
不過也隻有娘子敢在郎君面前這樣了,惹了心黑的商人,他會想一切法子治你。
阿福揉揉自己被打了三個闆子的屁股,算了,郎君雖狗但是個好主家,不會要打要殺的,别看律法上不允許打殺下人,進了内宅尤其是主人家有些權勢的,規避律法對他們來說都太簡單了。心思深的,不會打殺下人,他們會用各種法子讓人不好過。
細想下來郎君就是大好人,不,大好狗,阿福真覺得範令璋是條狗,隻要見到娘子會撒歡搖尾巴那種。
阿福細心照料範令璋,隔段時間給他換下額頭的帕子。
“哎呦我的郎君您這是怎麼了?”
他被打了闆子今日沒跟着範令璋去巡視店鋪,隻聽雲來樓的人講,新來的掌櫃非要和西市的胡姬酒肆較勁,自己琢磨酒方,不僅沒弄好還浪費了好幾鬥米。
可郎君不能為此氣病吧。
阿福擰幹帕子放在範令璋額頭上,“想娘子終于想瘋了?”
他知道範令璋的,娘子去後,時不時在娘子舊居抱着娘子的遺物哭泣。
阿福歎息,這就沒辦法了,人死不能複生。
範令璋困在夢境裡,這場夢很美,美到他不想脫離。
他夢到了五年前他與阿靈的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