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在手術室的休息室和周砥、甯緻遠和徐菲老師一起吃的,這也是她入科後第一次看見所有一組的醫生。
難得的空歇,徐菲咽下了口中的米飯,轉頭望向一旁正專心進食的女生,“小雲,你怎麼會想報外科的。”
“因為喜歡,”雲依斐毫不猶豫地說,“徐老師你呢?還是泌尿外科。”
徐菲性格直率,行事直接,看上去很嚴厲,其實是一個很随和的人,隻要不犯那種很低級的錯誤,她幾乎不會生氣。雲依斐挺喜歡她的。
“為生活所迫。”說完之後她率先笑出了聲。
“啊?”
“我找工作那會兒,條件沒有現在嚴苛,所以憑借本科生的學曆也進來了,就是那時候隻有泌尿外科這個空缺,恰好領導又要求每個科室都得有個女生,”徐菲聳了聳肩,“所以就來了呗。”
“那徐老師你也很厲害。”雲依斐由衷誇獎。
“為什麼?我覺得我很躺平哈哈。”
随即周砥也加入了對話,“小雲和老席也一起做過手術,不覺得席老師厲害嗎?”
“因為,能把自己不喜歡的事做到極緻也是一種本事呀,”雲依斐對着徐菲好奇的目光,“如果是我,我肯定無法面對一件我不喜歡的事,我隻要一想到我接下去半輩子都要從事這一樣事,我就覺得人生隻剩下了絕望。”
接着她又轉向周砥,認同地點頭,“席老師也厲害。”
徐菲又笑:“看來小雲是個理想主義者啊。”
“也不算理想主義吧,”雲依斐搖頭否認,“隻是恰好找到了興趣,又恰好從事了相關工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好運。”
周砥向上推着鏡框,輕咳了幾聲,“你知道吧,席老師他今年才32歲。他16歲就上大學了,然後一路保研直博,畢業就被高薪聘請,今年開始他也要帶研究生了,他是不是也算得上你口中運氣好的人。”
“實力與運氣并存,或者說實力讓他好運,”雲依斐肯定點頭,“就像是自帶男主光環的人。”
“說的好。”周砥鼓掌。
“老總啊,下次再有新的規培生、實習生,你可以把小雲這套說辭搬上去,”甯緻遠笑着調侃,“省得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句,保研直博,年僅32成為副高,我都聽厭了。”
“哎嘿,”周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說是不是。”
“是是是,輕點,”甯緻遠揉了揉肩膀,“一身牛勁沒處使。”
“緻遠兄,你該練練了。”
“快吃吧,要接台了。”
-
患者一出一進幾乎沒有空歇,都快五點了,還有最後一台手術。這是一個因為輸尿管結石行钬激光碎石後術後留置雙J管的男性患者。原本是一個用不了十分鐘的小手術,可因為他怕疼,非得要求靜脈麻醉,于是她們隻能等待麻藥起效。
徐菲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加快了膀胱鏡進去膀胱的過程。
雲依斐察覺到手術節奏的變化,說:“徐老師,你等會還有事?”
徐菲點頭,看到膀胱鏡終于探出了狹小的口徑,轉動膀胱鏡,用夾子夾住了雙J管的尾端,語氣變得輕松了一些:“嗯,要去接我兒子放學。”
她緩緩退出膀胱鏡,擡頭問:“小雲你等會有事嗎?”
“等會就交給我吧,”雲依斐了然應允,“我等病人醒了再走,徐老師你先走好了。”
“好的,”徐菲把手術器械放到一旁,離開了手術台,“有問題叫老席,今天他值班。”
雲依斐點了點頭,“好的,放心吧。”
患者蘇醒之後生命體征并沒有很大的波動,雲依斐和他一起回了病房,照例交代他多喝水,放輕松,然後回到了辦公室。
落日的餘晖傾灑着橘色的光芒,耀眼且美好。
辦公室沒有人,雲依斐坐在電腦前忙着收尾工作。要先把管床患者的手術記錄寫完,接着還得把病程寫好,然後再去看看病人。
謝青湜下午沒有找她,隻在下班的點和她說了一句“先回家了”,雲依斐現在才看到。
雲:好的,手術剛好。
席承宇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雲依斐正伏案埋首。殘存的餘晖已經不再濃烈,恰好溫柔地擁護在她的身側,顯得她的眉眼格外柔和。
他輕笑揚眉,随即壓下嘴角,若無其事坐在了她的身邊,“怎麼還沒下班?”
“病人剛醒,還有好多工作沒做完呢。”
空氣中熟悉的香味傳來,椰蓉夾着冰雪,就和她今早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椰蓉蛋糕一樣,清爽與甜膩中和得很好。她瞥向一旁,不出意外看見了那雙手,白皙透淨,指節纖長,骨骼分明,中指的戒圈格外晃眼,她收回了目光。
“等會一起吃晚飯嗎?我叫了外賣。”
“不用咯,謝謝席老師,”雲依斐的語氣聽不出變化,就連頭都不擡,雙手敲擊着鍵盤,“我媽媽會幫我留飯的。”
“好的。”席承宇不再打擾她,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