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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天的輸液讓雲依斐的症狀好了很多,星期一去上班的時候隻剩下了一些咳嗽。她在更衣室裡磨蹭了很久,等到7點59分,做足了心理準備,長呼一口氣,理了理白大褂的領子,這才走向辦公室。
人員稀稀拉拉的排成兩列,她照例站在尾端,直到值班護士開始彙報交班内容,都沒能看到席承宇。
所有的心理鬥争都成了枉然,心裡又是釋然又是失落。
彙報病史的聲音成了一串沒有意義的音符,從她的左耳鑽進,又原封不動地從右耳滑出。
“今天是六月最後一天了,明天我就光榮地結束了老總這個身份了,”周砥伸了一個懶腰,拍了拍雲依斐的肩,“多虧有你,小雲,下個月還要一起并肩作戰噢!”
雲依斐愣了愣,快速地眨眼,點了點頭,原來已經一個月了,時間過得好快。
她抿了抿唇,走到電腦桌前,狀似無意地回頭問他:“欸,怎麼今天沒看到席老師?”
“老席今天替主任門診。”
“噢。”
這也就意味着,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會見到他。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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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是七月的第一天,泌尿外科的人員又壯大了一些。雲依斐偷偷打量着一張陌生的面孔,猜測他大概是周砥口中出去進修的那個醫生。
她的旁邊站着一個短發女生,個子不高。領口系了一個黃色格子的蝴蝶結,穿着一雙白色蕾絲小腿襪,白大褂中間還能看到一小截黃色格紋的短裙和白皙的大腿。
“老師你好,”女生的聲音又細又輕,“我是實習生姚袅,我來這裡一個月。”
醫學實習生,一般是指本科大五在讀生,通過一年時間,在各科室的輪轉對臨床有一個大緻的了解,通常來說,都是菜鳥。他們一般大四期末考結束就會被塞進各個醫院,然後開始漫長的實習生涯,對了,值得一提的是,沒有暑假。
雲依斐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人,“楊漫,新人。”
楊漫是七月的住院總醫師。
“老王,來來,”周砥拉着剛進修回來的醫生走到雲依斐跟前,“我們組的規培生,介紹你認識一下。”
于是辦公室裡的醫生分為了三撥,一撥是楊漫在對新人交代工作安排,一撥是周砥他們三人,剩下的一撥圍着讨論療休養的安排。
“可以換人嗎?”王榮的聲音劃破細碎的交談聲,響亮又幹脆,“我更傾向于男生跟組。”
周砥看看他,又看看雲依斐,為難地說:“她都已經跟了一個月了,而且你别看她是女生,她很厲害的。”
辦公室其他的交談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王榮。
“我不喜歡和女生做手術,她們總是矯情又嬌氣,做什麼都不行,”王榮無視周遭的注視,帶着一意孤行的優越感指了指陳最,“讓他來我們組。”
陳最看看他,看看她,又看看席承宇,不明白炮火怎麼就莫名其妙向着他了。
徐菲今天門診,說得上話的人不在,雲依斐獨自一人承受着他莫須有的指責。她蹙着眉,端起虛心賜教的模樣,問:“這位老師,你憑什麼說女生矯情又嬌氣呢?”
“難道不是嗎?從生理上來說,女生就不适合當外科醫生。”
“呵,”她輕蔑一笑,翻了一個白眼,“這位老師,我也不願意和你一個組,普通男人總是這樣傲慢無禮且自以為是。”
“你這個……”
“好了,”席承宇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對她溫柔一笑以做安撫,随即擡頭看着王榮,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冽,“雲依斐來我們組,有她在我們組是我們的榮幸。”
王榮沒有細想他的言下之意,隻知道自己目的已經達成,也不去追究她的牙尖嘴利,他帶上了一些可以稱為和藹的面具,大發慈悲地指了指姚袅,裝腔作勢地說:“讓你們帶兩個女生也不公平,那個女生讓徐菲來帶好了。”
姚袅詫異地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連連擺手,實誠地說:“謝謝老師,但我矯情又嬌氣,我還是留在這組好了。”
聲音依舊又細又軟,可面上的表情堅定地向是要入伍。
“貼臉開大,牛逼啊。”周砥在雲依斐身邊小聲嘀咕。
看不出來,這個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怼人的功夫倒是在上乘,雲依斐差點就想鼓掌了。
“真的,老師,”偏偏姚袅還不自知,認真地看着王榮,“我很會哭,你肯定受不了的。”
“……行。”王榮有氣沒處撒,指了指她,最後又點着陳最,“你過來。”
陳最隻能苦笑着走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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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統一戰線讓雲依斐幾乎忘記了尴尬,她跟在席承宇的身邊,大大咧咧地說:“席老師,好久不見。”
席承宇輕輕笑了一下,快得幾乎沒人察覺,然後淡淡點頭,越過她對楊漫招手,“楊漫,6床今天出院,12床的出院小結再修改一下……”
他沒有看她。
心頭的酸楚竟然比剛才被人刻意刁難還要多,密密麻麻地遍及全身,雲依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他的背影,鼻頭酸澀。
“席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