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辦公室門關上。

指揮室内隻剩下玲月與陳鎮。

陳鎮走向旁邊的沙發，随手解開軍裝的扣子，坐下以後示意玲月：”過來，坐。放輕松點。”

玲月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這位男人，剛剛用近乎雷霆的手段清理掉張輝，又當衆震懾了魯氏父子，如今卻如一位長輩般，示意她坐下。

她有些拘謹地在對面坐下，雙手放得筆直，肩膀仍非常緊繃。

“真的，放輕松。”陳鎮微微一笑，聲音沒有方才的嚴肅，順手倒了杯茶遞給玲月。

玲月道了聲謝，雙手接過那杯茶。

陳鎮凝視着茶幾上的水杯，過了幾秒才緩緩開口：”你肯定想問我，為什麼對魯平跟魯嶽的懲罰那麼輕？”

玲月怔了一下，本想否認，但還是老實點了點頭。

“請司令官指教。”

“我不是放他一馬。”陳鎮語氣依舊平淡，卻透出一股淡淡的疲憊與現實的無奈感。他身體微微仰靠，擡眼望向牆上那面随着排風口微晃的帝國軍旗說道：“你要記住，帝國這台龐大的機器，從來不是隻靠一條指令在運作。”

他頓了頓，像在斟酌用詞，接着緩緩擡起手，在自己面前比劃出一個交錯的關系網：“像魯平這樣的人，在帝國裡絕對不止一個。他不是單純的後勤上校，他是那些供應鍊背後真正的代表。他牽動的不隻是物資的補給，而是一整條盤根錯節的利益鍊。軍需委員會、武裝研究所、異能資源調撥組，還有……議會的某些人，甚至參謀本部裡的幾位。”

語畢，他收回手，一抹苦笑浮現在唇邊：“說到底，我在前線殺敵十年，也參透了那些屁事，但是我的志向是拯救全人類，而不是搞這些鬥争。必須承認這也是我不足之處……”

玲月靜靜地聽着，這番話，讓她第一次真正看見了這個鐵血司令官背後的壓力與無奈。

玲月眉頭微皺，眼神逐漸從困惑轉為沉思。

陳鎮也順勢将話題轉回先前的事情:“就像今天你的庭審，隻是表面上的軍法制裁。”他緩緩轉動着水杯，像是把這句話說給過去的自己，也是說給面前的玲月聽：”但有些帳，是不能當場算的。”

他擡起頭，冷笑了一聲，那笑意裡帶着一些不屑：“說也可笑，世界都變成這樣了，異獸肆虐，人類還窩在庇護所裡，玩這一套制度與規則的把戲……好就能擋住獸潮似的。”

“我能罰魯平，降他職、砍他薪水，讓他在後勤車間修五千件破銅爛鐵，這是我能做的。”他語氣沉穩：“但要清算整個系統？要連根拔起？我沒有時間去做……”

他頓了頓，轉頭望向玲月，眼神裡似乎有一絲寄望：“要改的，是你們這一代。你若有能力，不隻為你父母的真相而戰，也要為整個帝國人民的未來拼一把!”

玲月安靜地聽着，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帝國的重量」。

她望着眼前這位帝國最強的異能者，内心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欽佩、悲憫、還有一絲對未來更深的憂慮。相對而言，她想問關于父母親的事似乎有點微不足道，最後還是抿緊了唇，什麼也沒說。

但陳鎮似乎讀懂了她的眼神，隻淡淡道：“有些事，你遲早會查到的。”

陳鎮輕輕揉了揉眉心，似是沉思良久，才緩緩開口：“我在前線打了一輩子的仗，對于城内那些文官搞的把戲，說真的一無所知，也沒閑心去管。”

他的語氣平常，卻有種沉重的感覺:“這場仗打了十多年了。人類與異獸之間的戰線，拉扯過無數次，生存空間像被蠶食的餅。你母親，沈岚，那可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軍官之一。她在我麾下作戰十年，沒有一次任務是失敗的，尤其後期幾場重點推進，幾乎都是她親自率隊拿下來的。”

他說着，語調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與懷念。

“我們剛打下東荒防線那年，她卻突然遞出調令，申請調往參謀本部。理由是支援作戰指揮與高層分析。當時我還笑她終于想清楚了，想多點時間陪你們一家。”

“可她說了一句話，我現在還記得‘家裡那位反對得厲害’。”

陳鎮搖了搖頭，語氣低落下來。

“你父親承熠，也一樣是難得的人才。聽說也是位好丈夫，他從不插手你母親的軍務，唯獨這一次據說争了好幾天。我本以為隻是單純因為夫妻意見不同……但現在看來，恐怕不是這麼簡單。”

玲月聽得入神，從小到大她鮮少聽人提起母親從軍時的過往，此刻一字一句，都像拼圖般填補了她記憶的空白。

陳鎮語氣壓得更低了:“這些細節也不能證明什麼，也不知道你母親為何堅持親自調回去。但我知道，沈岚那種人，不會随便做決定。她是為了什麼去了參謀本部。後來我的參謀跟我回報，可能是跟你父親知道了什麼事情有關，但細節無從得之。”

他頓了頓，臉色轉為凝重:“一年後，我收到的就是兩人遇襲身亡的報告。”

說到這，陳鎮擡頭，目光灼灼地看着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