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确實不怎麼知名,就連駐留在這裡的民宿都不是很多,地震之後的報道都比之前欣賞雷山山頂的美麗日出還少,不過經過這場無人死亡的地震之後,社交媒體上關于雷山的讨論度比之前高很多。
那日承諾過把白淳和張盡捎回家三天後的上午九點,盧樂然準時掀開了他們所在臨時安置點的門簾。
彼時,他們正在吃早飯。當代人對熬夜的依賴不比金錢少,張盡早在白淳卧床休息的時候和周圍的登山同好打成了一片,昨晚硬是湊成一堆聊到三更半夜才睡。
由于白淳這個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張盡沒在他周圍作威作福,跑到了帳篷的另一邊和别人唠嗑。此時,他的眼下頂着一個生蝦皮一樣青灰的黑眼圈,白淳卻一樣白白淨淨。
張盡嗦着嘴裡香辣味的泡面,幸災樂禍地看着白淳又一次把一次性碗裡的白粥一飲而盡,心理平衡了許多。不然他真的可能把地上的泥巴鋪一層在那張白玉一樣的俊臉上,不,是鋪在他眼下,上一層反向煙熏妝。
“……我惹到你了嗎?”張盡看他的眼神就像要把他殺了喂狗,他揉着自己傷口周圍的肌肉,忍不住問道。
“哪有,誰敢惹你啊。”張盡把泡面湯一飲而盡,“都休息了兩天了,待會起來走走呗。”
他想到什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不然會肌肉萎縮、身體僵硬的哦~”
“要複健了嗎?正好,車已經準備好了,正等着兩位呢。”一旁傳來口齒清晰的大氣女聲,白淳要錘向張盡肩頭的拳頭懸在半空。他們同時望過去,發現盧樂然立在一旁。
張盡無視白淳的拳頭,一骨碌站起來,“盧姐姐!”
兩人的行李早就被救援隊從廢墟中挖了出來,不過正如他們所想,白淳的相機、手機都被砸成了個稀巴爛,已經無力回天了,不過由于沒下雨,裡頭的一些零件還能用,内存卡和SIM卡應該都還完好,所以還要帶回去拆卸。
至于衣物,也染上了暫時沒有條件清理的泥巴。不過他們還是很節儉地把一些還能穿的衣物都拿了回來,到家再仔細清洗。
最重要的證件都好完好,他們一般會放在防水夾裡,聽救援隊說當時白淳的一整個錢包穩穩當當陷在一個縫隙裡,錢包的皮做得很好,沒有過多擠壓裡面的證件。
行李不多,拎起一個包就能走,張盡把簡易病床周圍的垃圾都清理幹淨,扶着白淳跟上盧樂然的步伐。
臨時安置點的方位離救援車有一段距離,要往前走經過好幾個大帳篷,再拐一個彎才能看見。泥路邊,三輛軍綠色救援車停靠着,邊上并排站着兩排身穿橙紅色救援服的救援隊隊員。
她們前面,沈隊長正和一個身穿軍綠色救援服裝的男人寒暄,應該是雷城本地的救援隊領頭人。
盧樂然真是個活潑性子,一路過來,都沒停過和白淳、張盡聊天,這會兒快來到救援車跟前,盧樂然同樣侃侃而談。
“瞧見沒,我們隊長和雷城救援隊隊長叙舊呢,”她擡起下巴往那邊一點,“待會過去記得給我們隊說點好話哈,不然人家以為我們要貪戀美色,把你們給拐走了。”
盧樂然假裝俏皮地給了他們一個wink,兩人回以一笑,“盧姐姐不說我們也會這麼做的。”得到盧姐姐哈哈的笑。
他們對視一眼,達成共識:盧姐姐肯定是在開玩笑!
盧樂然确實是在開玩笑,三人已經來到隊伍面前,她領着兩人問好。“梁隊,沈隊,人我帶出來了。”
梁隊和沈隊同時轉身來,梁隊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沈隊看了一眼白淳腿上的傷,道:“這是救援工作開始第一天救出來的幸存者,得知兩位都是北甯人,白先生受了傷不方便乘車,我們正好把他們送回去。”
“北甯險情救援隊果然如你們的宗旨一樣,迅速,安全,關懷。”
梁隊露出欽佩和感謝的微笑,雷山景區距離雷城最近的一個救援隊大概一百多公裡,遠沒有就處于隔壁的北甯救援隊近。
地震發生後,雷城第一時間聯系了北甯救援隊,請求她們出隊援助,北甯救援隊第一時間派出了目前沒有任務安排的三隊。
救援隊來的很及時,把災後險情降到了最小,雷城救援隊的每一個人和雷山景區的每一個幸存者都感謝她們。
梁隊好好慰問了白淳和張盡,特别是囑咐白淳好好養傷。見他還需要張盡扶着才能站立,梁隊也不好再留人,和沈隊緊緊握了個手,完成分别前的禮儀。
“我會向上級申請感謝,到時候來自雷城的錦旗,沈隊長可要第一時間挂起來。”
盧樂然也和梁隊握了個手:“梁隊到時候别忘了好好聊聊我們三隊。”
“那是。”
對話和諧地結束,沈垚讓隊員們先上車,又與盧樂然帶着白淳和張盡來到最後一輛車。車上已經坐着兩排人,男女皆有,末尾還有幾個空位。
白淳首先犯了難。救援車後的下門很高,他的腿現在走路還很疼,如果隻靠張盡扶着它跨上救援車的話,肯定上不去。
正想着是要請求張盡把他整個人抱上去,還是不管腿上的疼痛直接跨上去,身旁的一個橘紅色身影已經跨個大步,敏捷地上了車廂。
認出上車的背影後,白淳的心怦怦跳起來,沈隊長已經進了車廂,伸出手,似乎要把自己拉上去。
不過,自己的想法很快就被颠覆,“小盧,你和張先生把白先生擡上來把,我和小肖在這裡接應。”
什麼……白淳長大眼睛,沈隊長的手很長,骨節分明,掌心有肉眼可見的繭子。他曾經被這雙手擡起來,能感受到很大,也很有力量。
張盡已經把行李遞給了沈隊長身後的人,應該就是她所說的小肖。小肖把行李放好,就回到沈隊長身邊,同樣伸出雙手。
身上傳來的觸感打斷了白淳看着沈隊長的手的視線,張盡和盧樂然已經對他“上下其手”——一個掐在他的腋下,一個謹慎地攬住他的大腿,避免觸碰腿上繃帶裹着的傷口。
“3、2、1!”兩人異口同聲喊着口号,用力一擡就把他擡到救援車背後車檻上方,沈隊長和小肖及時接過他,以同樣的方式把他放在車裡的一遍長凳上。
白淳已經窘迫到全身緊繃,但是沒忘記跟花大力氣把身高187,體重180的自己擡上來的同行人,一個一個恭恭敬敬地道謝。
還是用不讓話頭掉在地上的盧姐姐先笑出來了:“這有啥啊,讓你們乘這沒個地方躺下來的車,不嫌我們隊寒碜就行。”她朝白淳擺擺手,“還好你腿夠長,能直接觸到底下,不然還得折騰。”
他們安頓好,救援車救災上午燦爛的陽光下發動了。
有張盡和盧樂然在,車廂注定不會冷場。而且救援隊裡的隊員并不是沈隊長那樣不苟言笑的性格,大部分都是活潑好動的性格,因此車廂裡還算熱鬧。
隻有白淳例外。整個車廂估計隻有他緊張得恨不得封閉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