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副隊這會兒倒是替白淳回答了:“聽沈隊說白先生在學校當老師,還進了一個實驗室,我們應該叫他老師才對。”
于是兩個人看着白淳異口同聲道:“白老師!”
白淳:“……”怎麼聽見了自己老爸的稱呼。
現在距離活動結束已經挺久了,沈隊長身邊還隻有兩三個女生在和她交談,不夠也已經進入了尾聲。
她們的交談聲其實不小,隻要留心聽,在白淳的位置也能輕易聽到。盧樂然和小肖已經默認他要和沈隊長合影,所以在一邊聊着今天的演練等待着。
“沈隊長,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聯系方式嗎?遇到危險的話,給你打電話是不是第一時間就會出現?”
女同學敞亮的聲音響起,這句話讓白淳回想起一些糟糕的經曆,好像看見了當初的自己。他忍不住要想,沈隊長應該會答應的吧?畢竟女生的請求和他當時幾乎一模一樣。
不太理解心裡有什麼情緒從心底泛開了,好像是一種被一視同仁的不被放在心上特殊對待的感覺。
“你們老師後面會給你們發一本手冊,上面有我們大隊的呼救電話,你們需要的話先把那個号碼存下來,後面遇到什麼危險都可以撥打,像打120一樣告知詳細地點和遇到的危險,我們救援隊會第一時間派出分隊進行救援的。”
沈隊長的回應好似一陣清幽明亮的風,穿過白淳的天空,把所有陰霾和烏雲通通吹散。
又說了幾句話,女生們離開了,操場上隻剩下運動的學生和救援隊幾位隊員和白淳這個隊外人。哦,他還是最後一個排隊和沈垚合照的人。
小肖抓緊時機,把白淳拽到沈垚面前,看起來比心髒砰砰跳的白淳還要激動萬分:“沈隊,看,世界太小了,居然在這裡遇到了白先生,他說想和你合影呢!”
他說……
沈隊長用她鷹眼一樣的銳利目光掃過來,明明已經工作了一個下午,卻還和往常一樣精力充沛,眼神澄澈分明。她好像不論什麼時候都這樣神采奕奕,有時候還會不經意間發散意氣風發的野性。
白淳感覺剛才在午後烈日下暴曬了這麼久,都比不上現在渾身熾熱的萬分之一。感覺心髒都要融化了。
“沈隊長,可以合個影嗎?”
如他所想,沈垚确實不會拒絕,她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往白淳走來。
那一刹那,白淳想了很多,是因為自己頭上粘上了滅火演練時候飄過來的粉塵,沈隊長要幫他清理掉?
還是他動作太僵硬,沈隊長看不下去,過來親自指導他合影的動作?
因為在今天教學生們一個防被強迫技巧的時候,有一位女生的動作做錯了,是沈隊長親自指導,一個細節一個細節扣出來的……當時白淳身邊的女生還發出了尖叫,說沈隊長女友裡爆棚。
很快,白淳不切實際的幻想就被現實打碎了,沈隊長見他一動不動,善解人意地走到他身邊站定,讓小肖趕緊拍。
救援隊用的是經過改良後的對講機,信号比一般的對講機好似,使用範圍也更廣。所以救援隊平常出任務一般隻帶對講機,手機等通訊設備留在大隊或者車上。
當然也有專門負責通訊的隊員,現在手機這種必需設備也會準備齊全。
盧副隊和小肖都不是通訊負責人,手上自然沒有手機,剛才的合影都是用同學們的手機拍的,攝影師小肖當然要問白淳拿手機。
白淳迅速把手機掏出來,忽略上面密密麻麻的新消息,打開相機遞給小肖。
“白老師,你好僵硬,要不擺個放松點的pose?”
沈垚對“沈老師”這個稱呼有些陌生,走心歪頭瞥了身邊人一眼。
白淳一聽,也感受到了沈垚看過來的動作,微微揚起來的嘴角更僵硬了,整個人像視頻通話過程中信号不好卡在了一個奇怪的瞬間一樣。
“還是很奇怪,沈隊,你剛剛合了這麼多張影,應該積累豐富的經驗了,要不教白老師一個你剛剛和同學們做的拍照姿勢呗。”
沈垚很配合,“這樣吧。”
白淳看見沈隊長伸出了一隻手,拇指往上翹起,四指并攏收在掌心,擺了一個形容“厲害”的大拇指姿勢。
沈隊随便在腦海中搜刮了一下剛才都學到了什麼拍照姿勢,其實還有女同學讓她伸手擺成半個愛心,兩人比心合影的姿勢,但這并不适合他們這對處于尴尬關系中的男女。
白淳心裡漾出了一道歡快的漣漪,好心情也投射到了臉上,嘴角自然彎起。
又看到了沈隊長淡漠嚴肅外表下的反差了,真的好可愛。
這個笑終于讓小肖滿意,她趕緊抓拍了好幾張,“沒錯,就是這樣,白老師你笑得真好看,沈隊你的表情也太冷了吧,和白老師簡直是個大反差。”
白淳被她說得有些羞恥,拍完之後馬上說:“謝謝沈隊長。”他飛快看了身邊的沈垚一眼,然後得到她例行公事一般的點頭。
他馬上接過小肖遞過來的手機,沒敢當着她們的面看,和盧副隊和小肖都分别道了個謝。
主席台上的道具都已經被其他隊員收回去了,沈垚催促盧樂然和小肖回去,白淳也要跟她們道謝了。
沈垚三人,和白淳道别,已經踏上主席台旁邊的階梯,要從這裡前往主席台後停着的救援車。
盧樂然的心思還沒有消失,拉着小肖說餓了,趕緊回去大隊吃飯。因此沈垚被甩在了最後。
主席台的方位在西邊,面向東邊。此時已經是傍晚與夜晚的交界處了,西邊天空中殘留着嫣紅得發紫的夕陽。
沈隊長高大的身體站在台階最上方,面向油畫一般的天空走去。眼看她就要離開,這一天來都沒還來沈垚的一句主動對他說的話,如今感到十分不甘心。
“沈隊長,我最近和我爸爸學了一道新菜,你要嘗嘗嗎?”終于,他叫住了沈垚。
沈垚聞言頓了下來,而後回過頭,與那雙映照着晚霞的眼鏡撞上視線。白淳不近視,經常被母親林琦星女士塞一堆買多的蒸汽眼罩,用了幾年,眼睛越發水潤。
那雙眼睛像會說話一樣,沈垚從中讀出了一句哀求:“答應我吧,求求你。”
她承認,自己被這雙眼睛成功俘獲了。把白淳從廢墟救出來那會兒,她隻把他當成普通的幸存者,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但自從盧樂然在自己面前打趣之後,她也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想法。更别說後來白淳說要給她帶湯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不是拒絕,而是想起了這雙眼睛。
還有剛才以為人群中出了事,跳下來遇見了他。
那雙眼睛漂亮,明亮,水潤,她想讓它變得更水潤,怎麼才能更水潤呢?淚水嘩啦啦留的時候,或許就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沈垚暗暗吸了一口氣,遵從内心想法道:“給我嘗嘗吧。”
說完,她轉頭走了。
白淳高興得快跳起來,他注視沈垚的背影,直到隐匿在主席台背後。
他打開手機,點開剛才和沈隊長的合影。
兩人伸出大拇指,他在笑,沈隊長一臉平常,看不出什麼情緒。雖然覺得自己有點傻,但是他們一起站在延伸過來的一簇晚霞下,沈隊長橘紅色的救援服比晚霞鮮豔漂亮。
他點了一下這幾張照片下的心形圖标,空白的心形變成了一個粉粉的愛心。把照片收藏起來,方便及時找到。
這時候他才管得上早已經饑腸辘辘的胃,走去食堂吃晚飯。一步一步走在操場的塑膠跑道上,他每一步都是虛浮而不真實的。
謝謝搭線的盧副隊,謝謝新晉攝影師小肖,謝謝排隊拍照的同學們,謝謝美麗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