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垚抵達雲宴飯店時，她和沈培的電話一直沒有挂斷。

事情比較嚴重，沈培雖慌張，卻也按照沈垚之前的叮囑，有事情先報警，再打給她。

路上，她大緻了解了情況——沈培第一天上班，有幾位飯店的老顧客沒有見過，調侃了幾句，說是要請沈培吃飯，讓她在上班時和他們一起用餐。

沈培當然拒絕，包廂封閉，對方看起來并不和藹，看她的眼神像看待宰的羔羊，任誰被那樣凝視都會不舒服。

況且上班第一天，她不會丢下工作跑去和顧客同桌吃飯，怎麼看怎麼怪。

但對方不依不饒，堅持要沈培作陪，她隻好一在拒絕，盡管已經是用了最溫和好商量的方式，但對方根本沒有聽她的推辭，利用男女體力上的懸殊，把她拉進一個空位上。

沈培在慌亂中打翻了餐桌上的一瓶名酒，對方當場卸下表面上的和藹僞裝，當即報出紅酒的天價，向她索賠。

這一會牽扯到的不是沈培打翻名酒這麼簡單，對方并不接受沈培的道歉和飯店經理的調解，堅持要沈培賠錢，還放話今晚不賠，要麼沈培今晚那就别回去，直到她屈服轉賬為止。要麼沈培甘願跟了把名酒帶到飯桌上的人。

電話通到這裡，沈垚對慢慢恢複冷靜的沈培道：“我到了。”

“在大廳裡面一點，我出去……”

“沒事，我看到了。”

不是沈垚動作快，有部分人聚在飯店大廳裡頭看熱鬧，她不想注意到都難。她看到了要擠出人群的沈培。

“诶诶诶，這就走了？錢呢?這可是我侄子從發過帶回來的雄獅，四五千一瓶呢，别以為說自己不是故意就能放過……”

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抓住了沈培的手臂，被猛地拽住，沈培一時沒有拿穩手機，直接掉到了地上。飯店的用的是地複古風的木質地闆磚，手機碰撞後發出沉悶的響聲，有手機殼的緩沖，應該沒有磕壞。

與沈垚的通話真的中斷，耳邊充斥着男人的粗嗓子大喊，還有猙獰的面目。盡管在人群中，她卻陷入獨自面對惡狼的錯覺。

“新來的，現在，拿起手機給我轉錢，順便加個微信，給你抹個零，三千塊，聽到沒有？”

“來來來，手機怎麼能不拿好呢，曾哥你先放了人家大姑娘，這樣讓人怎麼賺錢？”和曾哥一夥的一個男人走上前來，“好心”地彎腰把沈培的手機撿起來，遞到沈培眼前。

負責沈培的李主管不止一次出來要打圓場，他實在不想鬧到要叫警察的地步，也裝模做樣商談似的勸道：“小沈，你也是個媽媽了，手頭上這點錢肯定是有的吧，要不你就把老公叫來，把錢還了就走，這事兒就當……”

“當什麼？什麼也沒發生？”一道沉靜的女聲打破李主管的“好言好語”，沈垚手上用力，把曾哥的手從沈培手臂移開。

“什麼酒要三千塊，拿出來讓我見見世面？”沈垚一把扯過手上的手機，還給沈培，看到她因為手臂被大力握住而激起的生理淚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垚一來，曾哥的臉色就變了，她和自己差不多高，氣勢卻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截，看起來不是好欺負的樣子。

怒了努嘴，他還是糾纏道：“長得挺像，兩姐妹？來得剛好，把你姐姐欠的錢給還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哦，不顧對方意願強行留下給自己作陪，本來就是性|騷擾。酒水在争執中摔壞，這說不清是誰的過失吧，需不需要查查監控，找警察來評評理，看看到底是誰的錯？”

曾哥一聽，瞪了沈垚半天，這種絕不會低頭的硬骨頭真是不好對付，眼看周圍人的臉色從旁觀化為對自己的嘲諷和鄙夷，他頓時崩不住，往後走兩步。

“你什麼時候報的警？明明是兩句話轉個賬就能解決的事，鬧大了不好吧，你姐姐上班第一天，給個面子？”

原本依依不饒的人氣勢軟了下來，上班第一天，沈培确實不想這麼快丢了好不容易合适的工作，打心底講，這一天除了遇到這個糟心事，她按部就班端菜上桌，其實幹得也起勁。

“垚垚，這次就算了吧，我今天幹得還不錯……”

沈垚把手掌在她肩膀上，投過來的眼神中有撫慰，但更多的是威懾。對曾哥道：“晚了，我們還是聽警察的，對簿公堂，把事情給了解了好，但願您以後可以在欺負人之前想到這一層。”

一個同行人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曾哥用陰翳又不耐煩的眼神狠狠掃過沈垚姐妹，帶着人回了包廂，過了才不到一分鐘，幾人抄上遺落在包廂裡的物品出來，沒有理會大堂裡望過來看戲的顧客，曾哥沒有和沈垚兩人打招呼，披上外套就往飯店大門走。

沈垚見狀，正要上前阻攔，手臂被沈培抓住：“垚垚，算了算了，下次多點心眼……”

“是啊是啊，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吧，小沈剛來我們這兒上班，鬧得多不好看。”李經理戴着反光的眼鏡，以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示人，實際上其中還隐藏了鄙薄。

“小沈妹妹是吧？他們也是我們店裡的常客，現在搞得下次都不來光顧了，你就當用你姐姐還能留在飯店工作的機會，填補一下我們店裡的過失，我跟老闆彙報一下，說幾句好話，将功補過……”

沈垚隻覺得兩道太陽穴突突地跳，理智即将化為烏有，拳頭緊握。

“欺負人了還想走是吧？警察同志，就是這幾個人，占了大姑娘的便宜不行，還要碰瓷要賠錢。”一道敞亮的聲音從大門傳來，盧樂然給沈垚一個放心的眼神，和另外一人把曾哥一行擋在了門内。

是白淳。

白淳在追沈垚時，路過一家烤肉店，很巧，盧樂然和劉昀就在靠窗的位置解決晚飯，她眼尖先看到快步路過的沈垚，那眼神就像閻王羅刹似的，她跑出來想問問情況，人卻不見了蹤迹，倒是讓她遇上了狂追上來的白淳。

白淳隻道沈垚接了姐姐的電話之後猛地沖出去了，并不了解内情，盧樂然果斷讓劉昀先占着位子，自己也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