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見，我上次已耗費心力，現在不過是強撐病體。”

說着話時她輕咳兩聲，用帕子虛虛掩着嘴。

“那你為了什麼呢。”

紀綿綿不解，玄伊消耗自己都要幫助嬰靈們重塑人身。

玄伊同她雙眸對視，眼中的深沉情緒似乎快要将人吸了進去。

“為了因果，為了…一線生機。”

“什麼？”

紀綿綿捕捉到非常特殊的那個詞，什麼叫一線生機。

玄伊說完剛剛那句話便猛然撕心裂肺地開始咳嗽，伴随着嘶嘶氣聲，似乎快要将心都嘔出來。

紀綿綿連忙遞過去一枚丹藥，卻被玄伊扭頭拒絕。

“這藥對我沒用的…謝過大人好意。”

紀綿綿見對方執意拒絕，隻好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對方手邊。

慘白的一隻手抓過茶杯，将水一飲而下，不慎灑落幾處水滴。

窗外陽光輕飄飄地照進來，像是給人蒙上一層薄紗，一切都顯得缥缈。

紀綿綿的心忍不住提起，焦灼地等待對方開口。

玄伊勉強壓下咳嗽，眼角泛出一點晶瑩的光，接着朝紀綿綿歉意地笑了笑。

“在我剛誕生的那段時日裡，因為我的混沌無知欠下了許多的因果。我本就該淪落到被惡靈吞噬結束生命，是那位大人予我完整的靈智，讓我替他養那十六個孩子。”

“他說，”玄伊擡眼看向虛空中的一點，表情淡淡，“這十六個孩子或許能帶來一線生機。”

“他當時話沒說完便離開，我是在一路到衍墟的路上，撿到了那位大人預示的這十六個嬰靈。”

紀綿綿眉頭緊皺，有些後悔自己就該把言诤叫過來的，她最不喜歡的就是猜來猜去。

“我沒料到全都是女孩，不過想想也是正常。在我帶了她們許多年後才慢慢反應過來……”

玄伊語調輕緩，卻突然轉變了話題。

“昨天玉面狸家的公主來找紀大人了吧，還有那個阿青。”

“那個阿青昨天被一個混不吝的家夥騙走帶到長樂津去了。”

紀綿綿不知道玄伊為何突然提起那個玉面狸，但很快對方就給出了解釋說明。

“一線生機是關乎我自己的存亡，讓他們獲得新生、完成使命，我便有了卻因果的可能。”

“至于阿青。”玄伊輕笑一聲。

“我看不出來他的本命真身，但必然是返祖血脈。隻不過似乎天生帶着因果降世，現在如同凡間幼童稚子，靈智被刻意封鎖、更遑論修煉。”

“那位騙他走的，是與我一派的，也是想試着讓他擺脫那莫名其妙的因果禁锢。”

紀綿綿聽着有些頭疼，自己才接受了會被卷入精怪之間紛争的可能，沒想到為麼快就應驗。還有那個阿青，原來是因為背負因果才靈體有恙的嗎。

她擺擺手示意對方停止當前話題，語氣十分複雜地說道。

“先不說這些，你知道我不過一介凡人。”

玄伊隻是笑了笑，沒做任何回答。

紀綿綿繼續發問：“既然有那十六個孩子，她們也完成了重塑人身，為何你還是這般模樣。”

那薄情的陽光現在隻餘一半蓋在玄伊身上，另一半被櫃子上的擺件笑納，隻給玄伊剩下一片暗色陰影。

初見時對方端莊氣質現在似乎被病弱的纏繞，少了些令人安心的氣息。

紀綿綿實在是想不明白，這說了關鍵在于那十六個嬰靈，嬰靈情況都變好了，這玄伊怎麼情況愈下。

“沒這麼好的事呢。”

玄伊語氣中是滿滿的無奈。

“按現在的情況來看，我要一直等到她們的夙願完成為止，才有那一點點的可能。”

“隻不過沒想到居然有您這樣的能人橫空出世，”玄伊同紀綿綿直直對視，“我原以為是等不到我因果了卻的時候，沒想到有紀大人出手。”

“現在找來也着實有些慚愧，沒想到自己的事卻麻煩了紀大人一遍還有第二遍。”

紀綿綿大概懂了對方的意思。

“所以你是想讓我輔助你修養，再等一等那點可能，是嗎？”

玄伊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沒錯，若是死前不将因果了卻，照我積攢的那些孽債，我隻會在遭受痛苦後、徹底的消散于世間。”

這已經不是紀綿綿第一次聽說因果債的恐怖，尤其是對精怪來說，背着因果而亡似乎是要面臨物理意義上毀滅性的打擊。

紀綿綿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到底幹了些什麼？”

對話瞬間陷入沉默，氣氛凝滞。

門外傳來飛雲啪嗒啪嗒、歡快的腳步聲，偶爾空白幾下或許是言诤在“管教”。

紀綿綿盯着玄伊默不作聲，久到她都以為對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

玄伊仰頭似乎落下一滴淚，語氣中是化不開的濃厚仇怨。

“是被這賊老天蠱惑、犯下的如奪人氣運般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