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陳亂穿了一件紅色的棉服外套,在院子裡綿絨絨的雪層上打滾。
像一隻撒歡的貓。
看見江浔和江翎出來,陳亂抓了一把雪,團吧團吧就往他倆臉上丢。
江浔閃得快,雪球隻蹭到了肩頭的衣服,江翎猝不及防之下,恰好被雪球滑進了衣領裡,當場凍得一哆嗦。
目睹江翎像一隻小狗一般抖雪的樣子的陳亂當場躺在雪地裡大笑出聲,然後就被撲過去的江翎摁在了雪地裡。
身穿紅衣的青年仰面被撲倒,頭發臉上甚至睫毛上都沾着雪粒,臉上帶着不知道是笑出來的還是天冷導緻的紅暈,漂亮的眼睛正慵懶地半眯着看人。
而江翎跨坐在陳亂腿上,摁着陳亂的肩膀抓起一捧雪就要往陳亂衣領裡塞,想要報複回來。
陳亂笑着掙紮起來,兩個人在雪地裡滾成了一團。
江浔遠遠地看着這兩個幼稚的家夥,剛要歎氣,一枚雪球就被扔過來砸中了江浔的腦袋。
不遠處傳來兩個幼稚鬼混在一起的猖狂笑聲。
江浔:“……”
江浔:“好玩是吧?”
平日裡看起來總是清清冷冷的少年撫去頭發肩頭的雪花,勾起唇角,很快加入了這場雪地大戰。
等三個人都玩累了,在雪地上躺成一排喘息着的時候,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惬意。
“走吧,現在出發,哥哥帶你們去遊樂園玩!”
陳亂打了個噴嚏,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不在意地爬起來,朝着弟弟們伸出手。
一手一個拉起來,三人走到江宅門口的時候,司機已經等着了。
紅楓區距離極光區不遠,車子開到遊樂園停車場的時候剛好開園不久。
趕上放寒假,入園的人很多。
陳亂剛一下車,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
一擡眼,陳亂就看到江翎捏着他的手腕,撇過頭:“看我幹什麼?這麼多人,我是怕你走丢。”
于是,陳亂的另一邊手腕也迅速被江浔霸占:“我怕你把我弄丢。”
陳亂:“……”
感覺原來很讨厭自己的弟弟變得粘人了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看了看擠擠挨挨的人潮,陳亂最終點了點頭:“也行吧。”
于是帶着兩個大号手臂挂件,陳亂第一次走進正常運轉着的樂園。
陳亂第一次進樂園,是在13歲。
那時候他跟着基地裡的大人去搜集物資,路過了一座早已廢棄的樂園。
盡管過山車的軌道早已斷裂倒塌,不再運行的旋轉木馬也鏽迹斑斑長滿青苔,樂園中心那座高高的摩天輪也沉默着,但那是陳亂第一次見到課本中描述過的對孩子們來說最快樂的地方。
13歲的他幾乎可以想象,在荒獸入侵之前,這裡能有多漂亮,多繁華。
過山車上會坐滿驚叫大笑的人,旋轉木馬會播放着音樂懸挂漂亮的彩燈,摩天輪在旋轉,上面也許坐着情窦初開的年輕男女,等待車廂抵達頂點的時候接吻。
可惜後來沒過多久,那片遺址也被獸潮給毀掉了。
陳亂本來想找機會到摩天輪最頂上看看的。
“喂,喂。陳亂。”
有誰的手在眼前晃了晃,陳亂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
光怪陸離的童年幻想漸漸跟眼前的畫面重合起來,竟然分毫不差。
而江翎湊到陳亂面前,正疑惑地看他:“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對着旋轉木馬露出來一幅……”
江翎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一幅這遊樂場明天就要塌了的懷念表情。”
陳亂:“……”
沉默了一下,陳亂迅速調整好心情,掀起眼皮略帶調侃地看着江翎:
“那倒不是。我隻是在想像,你跟江浔小時候,一起坐在那個閃閃發光的粉紅色小飛馬上笑的樣子該有多可愛。”
江翎聞言立刻露出惡寒的表情:“不可能,我是絕對不會坐這種東西的。小的時候也不會!”
江浔沒說話。
但陳亂莫名的很難想象小江浔坐在飛馬上開懷笑的樣子。
非要硬想,他隻能想到江浔冷淡的表情,跟可愛的彩燈飛馬根本不相匹配。
于是三分鐘後。
江翎坐在一台藍色的飛馬上,臭着臉抱着馬腦袋,幾乎要把腦袋藏到衣服裡去。
藍色還是他争取的結果,一開始給他的粉紅色飛馬現在正在江浔屁股底下騎着。
而陳亂坐在他們兩個人前方的橙色小馬背上,笑得一臉欠揍地舉着手機,要他們比“耶”合影。
“咔嚓”一聲快門,畫面定格。
陳亂的臉擠在鏡頭最前面,彎着眼睛笑得像一隻陰謀得逞的壞貓,江翎坐在後面,臭着臉朝鏡頭比了個嚣張的中指,旁邊是江浔,面色冷淡但乖巧地豎起兩根兔子手,目光的落點卻不在鏡頭,而是在陳亂的身上。
從旋轉木馬上下來,陳亂又拽着江浔和江翎相繼坐了過山車、跳樓機、大擺錘、海盜船等一系列項目,幾乎把樂園轉了個遍。
江翎從一開始的不屑一顧,也慢慢在陳亂的笑鬧感染下沉浸其中。
會在身體失重的瞬間跟着陳亂一起笑着大聲喊叫,在急速俯沖的時候下意識地攥住陳亂的手指,在爬上高空俯瞰整個園區的時候眼裡閃着亮亮的光。
連江浔冰泉一般的清淡眼眸裡也染上了幾分細碎的暖意,像是春陽融雪,綠枝新發。
陳亂以前覺得,他們眼裡似乎總是小大人一樣埋着一些心事,現在,在這些時候,他們看起來才像是正常的十幾歲活潑快樂的男孩子。
他希望弟弟們能開心一點。
陳亂還買了鬼屋的票。
江翎覺得都是人為布置出來的場景,裡面不是機械控制的陷阱就是人為假扮的鬼怪,有什麼好怕,順道吐槽了剛從鬼屋出來窩在alpha懷裡的omega膽小。
直到在光線昏暗的地道裡,江浔悄悄攥緊了陳亂的袖子。
“嗯?怎麼了?”陳亂側頭,就看到了江浔緊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和略微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