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務堂門口弟子雲集，大都行色匆匆，卻在路過三人後齊齊回頭打量。

原因有二，一是三人都穿着少見的白色弟子服。且模樣各有各的俊，二嘛……多半是這三人的氣氛怪異的很。

賀修霖交完任務，木着臉從司務堂出來，身後宋霜州氣哼哼的，吵着要離開，還斜眼去瞪旁邊的紀仲秋，而紀仲秋步伐穩健，似乎一點沒被影響。

但是賀修霖知道這都是假象，他從未見紀仲秋這般孩子氣過。

捉苓羽蝶時若是紀仲秋得了一朵白花，宋霜州定會來一句“到底修為淺，幹不得築基期的任務”。

與之相對，若是宋霜州失敗了，紀仲秋便遞上剛捕到的羽毛，不說話，隻彎彎眼睛抿嘴笑。

于是宋霜州更氣了，抓住機會就要刺兩句他年紀小修為低，紀仲秋看似不在意，手下動作愈發熟練，到最後竟然比他們兩個築基期的抓的還多。

該說真不愧是話本的主角嗎，幹什麼都如此擅長，賀修霖默默在心中感慨。

“我得走了，可沒時間陪你們玩了。”宋霜州冷哼一聲。

無奈又好笑地同他道别，賀修霖搖搖頭，想不通二人為什麼今日如此不對付，轉過身不期然對上了紀仲秋的眼眸。

該怎麼說呢，水潤潤的，像清晨荷葉上露珠折射的亮光，有幾分小師妹高興時的模樣，隻是紀仲秋的喜悅更為隐秘，讓他想起藏在林間密枝的小鹿，也許光影閃爍間就不見蹤影了。

為了留住這隻小鹿，賀修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頭：“很厲害，拿到了很多羽毛。”

水波微漾，漾出了眼底的喜悅，紀仲秋終于不再抿嘴笑，他彎起唇，露出一個略帶稚氣的靈動的笑容。

風輕輕柔柔地吹拂過二人，打個轉兒，又交織在一起，陽光傾瀉在紀仲秋身上，有光點如珍珠般躍動，賀修霖伸出手，對他說：“走吧，我們回家。”

一隻帶着薄繭的手放進了他的手心，瘦瘦的。他握緊，帶着師弟騎上小白鶴。

他出來的幾天，沒有收到一個人的消息，而護山大陣的邊界那麼大，紀仲秋是如何“恰好”碰見他的？

師弟找了多久才找到他？

雲淡淡的，如編織的輕紗披在天上，紀仲秋安靜窩在師兄的懷裡不知在想什麼，而賀修霖也隻是散漫地随着山巒的起伏遊移目光，直到目光鎖定在蓬落樹下吃茶的兩個人。

那人單是坐着也與旁人不同，遠遠望過去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冷冽而鋒利，偏偏氣質脫俗出塵，如雪山清蓮可望不可及。

還有一人笑呵呵的，面頰的肉飽滿光潤，堆疊在一起便擠小了眼睛，至少在印象中他總是這般親善和藹的模樣。

“回來了，回來了，”紀豐德還沒等他們落地，就“哎呦”一聲對二人招手，“近些來，讓伯父好好看看你們倆。”

對于他的熱情，賀修霖有些詫異，算上在宗門大殿那次，這是第二次見面，他熟絡地如同面對自家孩子。

紀豐德瞧了瞧紀仲秋，将賀修霖拉到了身邊，“孩子，此番出去，吃苦了吧？”

原來是紀豐德看到了他身上的傷，那雙手熱乎乎地拉着他，讓賀修霖受寵若驚，目光不知放到哪裡。

“傷得不重……”他讷讷。

紀豐德的語氣親和：“此次拜訪貴宗，卻沒有東西給這孩子當見面禮，真是羞愧。我這镯子随我多年了，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上品防禦法寶。另外呀，我是仲秋這孩子的伯父，便托個大，日後你也喚我伯父可好，你們師兄弟要互相照料才能走得遠。”

邊說着話，他邊把手上一隻似銀非鐵、雕刻精美的镯子褪下來。

這話有兩分是詢問賀修霖的意思，剩下八分卻是對尚鴻真人說的。賀修霖瞬間清醒，拿餘光去瞟師尊的臉色。“蒙真人厚愛，修霖本無寸功，無顔受禮。”

“诶，那哪成……”紀豐德仿佛不知道他的顧慮，不由分說地為他戴上了，說來也奇，本來偏大的镯子到了他手上，竟然慢慢縮了一圈，乖順地貼合着手腕，可見不是凡物。

“既然是真人的一片好心，你且收下吧。”

許久未言的尚鴻真人放下茶杯，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我這弟子愚魯，恐掃雅興，不若讓他先行退下。”

賀修霖收回手，當即告退：“弟子回屋更衣罷。”

聽到紀豐德樂呵呵的一句“也好也好”，賀修霖幹淨利落地離開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三人還有話要長談，他繼續留在那裡屬實不合适，而談話的内容，賀修霖也沒興趣知道。

屋内，楊磊支着腦袋在桌子上神遊天外，一隻手背在身後不知在摸什麼。見到他進來，楊磊喜出望外：“賀小師兄，你終于回來了！”

“嗯。”看見楊磊這麼高興，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我完成了不少任務，真是累人。”

“想必此次出去有不少收獲？賀小師兄的修為雖然高深，在外也要注意安全。”

楊磊手下動作快，幫賀修霖把髒污的外衣脫了下來:“我來服侍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