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越雲的笑容扭曲,一字一句地說:“去他們父子倆找不到的地方——”
劉越雲猝不及防地奪過陳心念的手機,随手甩在一邊,歇斯底裡地對她吼:“車裡沒信号,你别想和那野種通風報信!你如果真的當越嶺是你爸,你就該按我說的去做!”
劉越雲比往常更強勢地朝她怒吼着,全身卻在發抖,眼裡盈滿淚光。
平日裡的冷酷無情退卻,隻剩尖銳的脆弱崩潰。
陳心念總以為劉越嶺過世後,這些劉家長輩們會衡量利益甚于親情,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至少,三姑劉越雲不是這樣。
不論劉越雲所說是真還是假,她如今因劉越嶺的過世深受刺激,狀态瘋癫、神智不明是真。
陳心念穩了穩心神,冷靜地說:“您别生氣,我和您走。”
劉越雲拍了拍她的肩,笑容滿面:“這才像話。”
車行駛了一會兒,急促地轉了個彎,開始劇烈颠簸。
劉越雲狼狽地踉跄,額頭撞向車窗。陳心念一手抓緊扶手,一手及時抓緊劉越雲的胳膊往自己這邊帶:“三姑小心!”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車猛地停下來。
自動門嘩啦一聲打開,劉越雲罵了句關于劉越峰的髒話,反手抓住陳心念的胳膊,往車内帶:“你躲我後面。”
話剛落音,一個人影晃到開了的車門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開劉越雲抓着陳心念的手,将她攔腰拽出車,未等她站穩,又往車内去了。
動作快得她隻能看清這男人高高瘦瘦,穿着一件黑色西服。
腳下的路是石子路,并不平穩。
陳心念穿着高跟鞋,差點兒跌倒,被人扶住。
陳心念看清,喊了聲大哥。
劉盛煜放開她,兩人同時往劉越雲的車看去。
原來拽她出來的是劉越雲的兒子劉盛琦。
劉越雲擡手給了劉盛琦一耳光,破口大罵:“吃裡扒外的東西!”
劉盛琦面露不忍:“媽,你是真的腦子生病了,得去看看。”
劉越雲渾身一震,露出恐懼的表情來:“你敢?!我沒病,我好得很!”
陳心念擔憂地上前,被劉盛煜拉住胳膊,朝她搖搖頭。
說話間,劉盛琦一股腦将陳心念的東西扔到地上,關了車門。
車的引擎啟動,疾馳而去。
劉盛煜上前,拾起那個裝着昂貴首飾和手表的移動保險箱,吐槽道:“盛琦也别是有病吧?這東西也能亂扔?”
陳心念默默地拿起包包和手機,望向載着劉越雲母子的車的方向。車已隐隐消失在路上,不知是朝家裡去,還是往精神病院去了。
劉盛煜提醒陳心念:“訂婚儀式快開場了,我們趕緊走吧。”
兩人一起上了劉盛煜的車,從郊外的碼頭開向市區。
陳心念問:“你們是怎麼知道三姑的行蹤的?”
劉盛煜回答道:“三姑最近總說夢到小叔,今天天沒亮就起床了,神神叨叨的拜佛。盛琦實在不放心,就一直暗暗跟着三姑。你沒被三姑吓到吧?小叔和三姑一向感情好,她可能傷心過度精神出了問題,盡說些胡話,做些荒唐事。”
陳心念沉默了幾秒:“我還好。大哥,那你呢?是聽盛琦說了三姑的事,不放心跟來的?”
劉盛煜無奈道:“我是被我爸支使過來的。他也不放心三姑,往三姑的車上放了定位器。恰好盛琦聯系我,我就和他一起了。”
放定位器,看來劉越峰早有防備。陳心念問:“大伯怎麼不找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镖來?你們畢竟是晚輩,雖然平時有練過,到底不如保镖。三姑可找了保镖跟着。”
劉盛煜歎道:“家醜哪兒能外揚呢。再說了,盛琦一來,三姑必敗,孩子永遠是母親的軟肋。”
這話說到最後,劉盛煜的聲音就低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說完這句,不再主動開啟話題。
車進入市區,劉盛淩給她打來電話,問她到哪兒了。聲音裡透出急躁不安。陳心念柔聲說半途車抛錨了,幸而遇到了大哥。自己已經快到了,讓他好好招待賓客,别着急。
陳心念安慰了劉盛淩好幾句,挂斷電話。
她将車内鏡子拉下來,打量自己的臉色。
看起來尚可。
劉盛淩應該察覺不了。
車不慎選了條擁堵的路線,在路上堵了好一會兒,還有一刻鐘即将開場時,這才匆忙駛入酒店後門停下。
陳心念遠遠地就見劉盛淩和化妝師、婚禮策劃工作人員等一行人面露焦急,一面朝她一邊招手,一邊跑來。
陳心念正要開車門,便聽見劉盛煜問:“三姑對你說什麼胡話了?”
陳心念作回憶狀,面露難色:“說了很多胡話,我被吓到了,記不清了。”
劉盛煜笑眯眯地瞧着她:“是誰剛剛還說沒被吓到的。”
陳心念轉頭拉開車門,迅速說:“不過為了不讓你擔心,才那樣說的。我當時可是被吓壞了。不聊了,待會兒見。”
訂婚宴占了申城市中心奢牌酒店的最大宴會廳,宴會廳有兩層,宴請了百桌人,千位賓客。
陳心念讓劉盛淩同她一起換成晚上的禮服。
劉盛淩一邊匆忙配合,一邊不解地問:“你不是挺堅持這套婚服的嗎?”
陳心念不知道有多少人對盛棠和劉越峰的事情知情,總之盛棠這件婚服瞧見的人越少,劉盛淩的風險便越少。她撒謊道:“我想了想,還是我們晚上的那套隆重點兒。”
兩人換好衣服來到電梯口時,離約定的開場已遲到了五分鐘。
剛剛站定,就有攝像機從頭頂過來,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兩位準備進電梯了。”
電梯門開,陳心念和劉盛淩走進去。
電梯位于酒店宴會廳正中心,三面透明可以看到外面的賓客,一面是電梯門正對紅毯。按照流程,陳心念将和劉盛淩一起從三樓進入電梯,降至一樓,然後走向紅毯鋪陳的舞台。
望了望烏泱泱的人群,劉盛淩拉住陳心念的手,黏黏糊糊地說:“姐姐,好多人祝福我們……”
說這話時,他眼裡有霧,嘴唇抖動着。
陳心念擰了下眉,迅速踮起腳,将劉盛淩梳上去的劉海撥下來。
劉盛淩不懂陳心念這是為哪般,還是低着頭配合,費解地問:“又怎麼了?”
劉盛淩頭發梳起來的樣子,實在和劉越峰肖似。
陳心念一面用手幫劉盛淩打理,一面笑着說:“頭發這樣子梳着太老氣了,我還是喜歡你有劉海的樣子。”
電梯門開,兩千餘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
陳心念重新站好,主動握住劉盛淩的手。
緊了又緊,迎着鋪天蓋地而來的人潮,大步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