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休學一年,她是班上唯一推遲畢業的人。
水手一向沉默寡言,往副駕方向丢了塊士力架。
空氣裡淡淡的煙火味彌漫,想起剛才那聲如涅槃重生的呐喊,喻知予關上車窗,閉目小憩。
已經有工作人員在路口等他們了。
喻知予率先跳下車。
對方見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表情一怔。
喻知予習慣了這樣的眼神,自報家門,“我是「知心尋寵」推薦的。”
“桑尼,希毅的經紀人。”四十出頭的男人打扮精緻,周身香水味濃郁逼迫。
喻知予往後退一步,不想沾染到,影響工作。
“長話短說,希毅的蜥蜴不見了。”
蜥蜴的蜥蜴?有照片、視頻資料嗎?
“希毅!是希毅。”桑尼旁邊的小夥子對喻知予的反應大為震撼,今晚路過的螞蟻都會高喊一聲Love and Peace。
什麼品種?顔色?喻知予暗忖,這小夥不上道啊?齊院長剛聯系上她,第一時間發了麥格的詳細資料。
助理小黃跟了希毅七年,頭一回見到不認識正主的人,指着三層樓高的海報,“希毅,他就是希毅。”
巨幅海報高高在上,年輕混血男人的臉,宛如雪夜裡的月,明亮而冷酷,碾壓在一望無際的鋼筋森林,橫生出冰山美感。尤其那雙睥睨萬物的眼,視線交彙足以觸發心底的震顫。
我是不是曾經見過他呀?喻知予想想也不可能,轉身道,“「知心尋寵」不找人。其實我們的預約已經滿了,你們離得近,所以才順路過來看看。”她說自己要去找大鵝了。
水手背着行囊走來,聽到喻知予的話,扭頭往回走。
“等等、等等!是希毅養的蜥蜴不見了。”小黃急得滿頭大汗。
桑尼看出來,眼前二位似乎與娛樂圈絕緣,解釋道,“希毅是今晚特邀開場歌手,蜥蜴叫不苦,希毅幾乎和不苦寸步不離。上台前把不苦交給了小黃。”
小黃擦汗,千不該萬不該轉手别人幫忙,喝口水的功夫發現箱子的鎖竟然開了......
“别慌,把你知道的線索都告訴我。”喻知予安慰他,她找過的貓、狗、螃蟹、倉鼠、蛇......能開一座小型動物園。
她的眼睛裡有絕大多數這個年紀的女生沒有的膽魄和沉靜,帶着過盡千帆的雲淡風輕,有令人深信不疑的能力。
小黃定了定神,比劃道,“不苦是希毅的吉祥物,黑色巨人斑帆蜥,14歲了。身長90厘米左右,頭部有鱗片,很好認,特别像哥斯拉。”
“蜥蜴不是藝人,原則上不能在公衆場合從事盈利表演。你們這樣是對動物生命的不負責。”喻知予低頭在平闆上标路線圖,半張臉隐在陰影之下,不經意流露出淩厲神色。經曆過多次尋寵,最看不慣那些假惺惺對待動物的人。
“了解的,”桑尼闡明,“我們有相關部門的參演許可,不苦也有。”
小黃則帶着一種“全村的希望”直瞅喻知予,萬一不苦......他不敢再想了。
喻知予颔首,“事态緊急,場地特殊,這次結果不保證。”
“我明白,臨時加塞也是萬不得已,拜托了!”桑尼直接轉賬,豪爽預付三倍薪酬。
飛檐走壁的喻知予也不得不為五鬥米折腰,誰叫她的錢包像個洋蔥,每次打開都能叫人淚流滿面。
喻知予輕咳一聲,交代水手:“開工。”
*** ***
音樂節表演如火如荼進行中。
喻知予貓着身子從後台進入一道小門,重溫蜥蜴失蹤前最後的路線。
門後走廊幽暗且長,喻知予旋亮頭頂燈,準備加快搜尋。耳機裡水手忽然召喚:“頭頭,房車這邊有情況。”
喻知予收回腳步,沒注意到有人正倚在前方門邊,目光隻是淡淡地從她身上掃過。男人沒什麼表情,他仿佛他自己的一個影子,悄無聲息映在牆邊。
走廊的光稍縱即逝,男人邁着長腿回到窗前,很快又看見喻知予不知何時竄到對面停車場,像隻懸崖羚羊一樣,動作輕盈敏捷,從地面翻上了一輛房車。
捕捉到這抹側影,男人平靜的眸底慢慢蕩開了波紋。
桑尼叼着煙進來,眼前一黑,煙頭一截火星被人直接拿拇指和食指撚滅了。
一般的正常人不這麼幹,除了眼前這位反骨仔。桑尼已經屢見不怪,這也沒辦法,他唯一的寶貝藝人,氣質斐然——渾身上下沒哪根骨頭順着長的,硌得他自己都疼。
“不苦呢?”希毅問。
“咳咳,小黃帶着。”桑尼表示沒撒謊,隻是沒說出後半句......不苦它老人家自個兒跑出去玩喽。
倘若希毅聽到這話,他絕對會像剛才掐滅的火星一樣,碾壓成灰。
希毅沒出聲,盯着經紀人看,雙眸如墨海,和煦的平靜與幽暗的倨傲,糅雜其中。桑尼到底心虛,擡眼卻驚呼:“又難受了?”
“沒事。”對方不以為意。
“祖宗!你不要每次上台都跟拼命似的,别人說你狂,你沒必要瘋!”
希毅拍拍他肩膀:放輕松。
桑尼眼見身材遒勁、肩膀挺闊的男人大步流星走出去,來不及喊住。
希毅徑直往停車場走。
其實離開舞台的一瞬間,他感覺到身體再一次超負荷。
身後桑尼似乎在喊些什麼,他暫時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