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喜歡我。”
希毅喉結滾動,一時竟語塞了:“......”
喻知予懂得這份寶貴的信任,希毅在山風住時隻簽了最尋常的《房租合同》,白紙黑字給她送租金,什麼保密條件都沒提,“希毅,我也信任你。”
希毅無言以對,“我收回剛才的話,喻知予,你不僅有心,你的心可真大啊!”
“當然的啊,我從小訓練,心髒肯定比普通人大。燕升哥說運動能引起心髒重塑,其實是運動量和壓力負荷促進心腔尺寸和房室壁厚度适應性增加。”
奇怪但不必要的知識增加了,希毅扶額:“......”
“這種重塑不一定對運動員來說都是良性的,世界上最頂尖的耐力運動員,可能會增加心律失常或誘發心肌炎的風險。”
原來這知識還會紮心,希毅不自覺捂住心髒,神色複雜地觑了她一眼,決定放手一搏:“喻知予,今晚月亮很美,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喻知予擡頭看天,“不要開玩笑啦,今兒初一,連個影子都沒......诶?你去哪兒?你的手指還疼嗎?我隻認VIP會員24小時無理由退換哦!”
一連串的直球噗噗噗噴射過來,喻知予連腦回路都是直線,哪天不攀岩了可以去《植物大戰僵屍》應聘豌豆射手。
“放心吧,有事賴你一輩子。”希毅背對着她揮了揮手,“無事退朝。”
*** ***
回到房間,希毅推開窗,一瞬間,清涼的夜風争先恐後地吹進屋子。
他先深深吸了一口續命的空氣,剛剛在健身房憋得大腦缺氧似的一陣莫名暈眩。
房間回歸了最初的沉寂。
蜥蜴看主人一副就着夜風快要入定的模樣,爬上了他肩膀。
希毅用那根經曆過心動電流水深火熱的食指,點點蜥蜴的腦袋,還沒說話,自己先笑了。說實話現在面對這根手指,都有種難以表述的感覺,被喻知予吹過之後,好似被烙上印記,不再屬于自己。
“不苦,怎麼辦?我覺得我好像喜歡喻知予了。”Rapper貼着它說悄悄話。
不苦小眼睛轉了轉,看着他。
希毅得了勇氣,大膽地去掉副詞,笃定地說,“不苦,我喜歡喻知予。”
喻知予、喻知予......隻是念出她的名字,心情像喝了很多橘子汽水,一種綿密的刺激感從血管噼裡啪啦漫延到心髒,他也像泡泡一樣充盈,飄了起來。
他将整個世界和喻知予擺在一杆天平上,一邊是世間萬物,一邊隻有喻知予。
“你問我為什麼喜歡她嗎?”
被強加台詞的不苦:【......】
“能有什麼理由呢。”希毅柔和了眉目,就像喻知予一語成真:喜歡就是喜歡,以後你喜歡一個人還會需要為什麼嗎?
他對着蜥蜴的小腦袋,輕輕道:“我尊嘟好喜歡她。”
尊嘟就是真的,這話沒辦法吐字清晰,一定要大着舌頭說出來才符合戀愛的語境。心裡頭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響越過了他的神思,希毅把蜥蜴爪子搭在自己胸口一起數心跳,像是有隻杜賓犬在他胸口瘋狂蹦迪。
不苦甩甩尾巴,終于回應他:【确定要拿杜賓犬舉例嗎?就夏洛克那隻大黑狗的體重,一腳下去你的肋骨肯定得斷。】
那個場景确實不太羅曼蒂克,希毅抿抿唇,先不管狗的事了,“目前的重點是:我還不确定她喜不喜歡我,至少不排斥。”
蜥蜴沒動,不相信。希毅點開手機,證明給它看:“我搜過了。”
所謂遇事不決搜一搜,希毅雖然在兩情相悅這事上實際經驗為零,但信息世界沒有知識壁壘,網絡上有數以千萬計的情聖智囊團。
他搜的第一個問題:【如何判斷她是否也喜歡你?】
通過觀察和分析,總結出了幾項高頻答案,希毅給不苦一一細數:
第一,有眼神交流,有微笑;
第二,不抵觸身體接觸,擁抱過(劃重點);
第三,聊天話題有深度,不應付、不敷衍,有共同守護的秘密(再次劃重點);
第四,喻知予關心他;
第五,她會主動分享自己的生活和經曆;
蜥蜴閉上眼,迷迷糊糊聽得打瞌睡,小腦袋一點一點在釣魚:【誰能把這個喋喋不休的家夥帶走?】
半睡半醒間,不苦聽到Rapper還在反反複複絮絮念:“不苦,你喜歡喻知予嗎?”
“不苦,你喜歡喻知予嗎?”
“不苦,你喜歡喻知予嗎?”
“蘇格拉底與第俄提瑪說,愛介于美與不美、善與不善之間,是一種精靈,一個哲學家。”
怎麼突然扯到蘇格拉底了?蘇格拉底特别善于提問,是思想史上著名的“提問之王”。提問時接二連三地問,就把對手問死了。
不苦不想被問死:【......你能不能直接去找聽得懂的,老子聽不懂人話靴靴!】
暴躁蜥蜴,在線呲牙。
終于意識到時間不早了,希毅喜滋滋抱起枕頭旁的卡皮巴拉,跟蜥蜴老爺爺道了晚安。
臨睡前又忍不住打開手機相冊,他在日常裡捕捉到那些不經意的點點滴滴充分證明——随着對喻知予心意逐漸明朗,人的感官也敏銳起來,萬物随之染上斑斓色彩。
以前希毅對情情與愛愛的事嗤之以鼻,鏡中花、水中月,他隻覺虛假,一切無非是利益遊戲。最初他也曾刻薄地想過,如果沒有錢,喻知予又怎會真心待他和不苦好?
可他現在把喻知予和以前的認知分開,是矛盾吧。對喻知予産生了好奇和關注,是欲望吧。
這份感情并不是突如其來的好感,而是一顆小小的種子,消無聲息地在時光裡破土成長。
他沒有對着那道矯健自由的身影一見鐘情,他沒有在喝那口梨水時卸下心防,他也沒在舞台事故後第一時間奔赴山風攀岩館時怦然心動,他也不是親眼瞧着她徒手攀上百米懸崖時心潮澎湃,更不是因為她從海邊懸崖登頂後熱烈的擁抱而陷入。
那顆種子僅僅是存在,便比荒蕪的曠野強千千萬萬倍。
意識到這一點,希毅已然山崩地裂,那株渾身堅硬帶刺的仙人掌,無聲攀援,輕輕纏住他的心,終于迸發出溫柔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