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的幾頁被她豎起在中間,姜桃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漫畫臉,左下眼角被黑色水筆點了一個小痣。
是她想題想不出時無意畫下來的裴星熠。
倏地,姜桃又給摁了回去,幹笑幾下,說:“折錯了,那頁沒有。”
她刻意躲開漫畫這個話題,卻讓一開始就回避的沈肆有了一股逆反心理。
“你前幾天都跟我說了,這會兒怎麼又閉口不談還躲閃?”
沈肆的手肘支在他膝蓋處,裹着一層毛衣布料的小臂微微傾斜,他手裡握着一支黑色按動筆,手指背抵着一側臉,偏頭看她,一副審視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似乎在期待會一個合他心意的答案突如其來地降臨。
告訴他,她已經不喜歡了,所以為此感到尴尬。
姜桃告訴他,是有點尴尬。
但是,她還是很喜歡。
“哎呀,想不出來的時候随手畫的,你是不是看到了?”姜桃捂着臉,“啊——好難為情啊。”
她把手移開,露出一雙圓圓亮亮的眼睛,問沈肆:“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花癡?”
沈肆把支頭的手也放下,說:“沒想那麼多。”
“我保證,我絕對不是不寫題專門畫這個的,我是想不出來思路然後畫個小畫換換腦子。”
誰知道不自覺畫了一個這。
沈肆拿筆敲了一下姜桃額頭,狀若不在乎,淡聲說:“知道了。”
“那還講不講?”
姜桃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覺得學習重要,硬着頭皮又翻開了那一頁,說:“講。”
于是,沈肆對着那道題開始講解,旁邊是2D的漫畫臉,就好像也在和姜桃一樣聽沈肆講題。
非常之别扭。
“怎麼樣?都會麼?”
散場的教學樓熙熙攘攘,姜桃對栩聽宜說:“會的會的,都複習到了。”
栩聽宜歎氣道:“哎,早知道考前再多看兩眼了,有個化學方程式我給寫錯了。”
姜桃拍拍她的肩安慰說:“沒事沒事,要不了幾分,肯定可以過的,放寬心啦。”
“也是。”栩聽宜點點頭,“大不了高三跟着高二的重考。”
栩聽宜朝不遠處拉着行李箱的男孩揮揮手,跟姜桃作别:“不說了,我弟拉着我行李箱過來了,我先走了。”
“行,那你先走吧,我去找阿肆。”然後也對栩聽宜擺了擺手。
姜桃看了一下便簽上記的考場考号,沈肆在高一那棟樓。
校園裡是衣服各式各樣的學生,再加上來接住宿生回家的家長,人群擁擠,整個一中像是一個被鋪滿谷子的簸箕,被微弱的冬日陽光晾曬着。
姜桃在人流中穿梭,朝高一那棟樓走過去,一路上都是人。
走到門口時,面前忽然橫出一截手臂,将她攔住。
姜桃擡頭,看到了面色平淡的裴星熠,鼻尖有一點被冬風吹成的粉紅。
心髒在這一瞬間狂跳不止,姜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住了關鍵穴位,身體無法動彈,嗓子也發不出聲音。
還是裴星熠先開口,說:“你的筆記本被我拿錯了。”
然後遞給她一個灰色的吸磁扣厚筆記本,正是姜桃前天找不到的那本。
她慢一拍地接過來,聲音有些不自在的機械感,對裴星熠道謝。
“我…我說前幾天怎麼找不到了,原來是在你那裡。”
裴星熠點點頭,面色平靜如水,但聲音很溫和:“嗯,我拿錯了,你這本跟我的那本有點像。”
姜桃莞爾一笑,說:“那我們審美還挺一緻。”
裴星熠也笑了一下,說:“倒也不是很喜歡灰色,隻是相對于其他顔色,這種暗色更不容易面目全非。”
“對。”姜桃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突然很自然地說,“我朋友當時還說,如果我用我很喜歡的那些淺色,那我以後就等着它們變成髒髒包吧。”
“所以,還是一開始就用灰色的合适。”
姜桃點點頭,自然地回應着裴星熠的笑容。
不遠處,沈肆站在一棵樹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男女對笑的畫面,融洽到再添進一個人就會顯得格外不協調。
一陣風吹過,樹上枝葉裡藏匿的餘雪承受不及而墜落,掉在沈肆露出來的脖頸上,像是烙下一塊印。
冰涼的。
告訴他,雪花根本沒有完全消融,而冬天也才隻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