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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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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中平原,朔風如刀,卷起凍土的塵埃與久不散去的血腥。巍巍太原府,這座曾經擎起北地脊梁的雄城,此刻如同一頭被剝皮剜骨的巨獸,在風雪中裸露着深可見骨的創傷。堅固的城牆布滿了新舊交疊的裂痕與焦黑的灼痕,那是十年圍困、屠城烈火刻下的恥辱印記。城頭,金軍的狼旗在刺骨的寒風中獵獵狂抖,如同困獸瀕死的最後嘶嚎,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兇戾與窮途末路的絕望。

城下,韓世忠麾下的宋軍主力,如同洶湧的黑色鐵流,無聲地碾過荒蕪的原野。沉重壓抑的步伐撼動大地,千萬雙眼睛中燃燒着同一種火焰——焚城的烈焰!複仇的毒焰! 這座城市浸透了宋人的血淚,是每個北征将士心中永不愈合的創口!

“陛下嚴谕!”韓世忠立馬中軍高台,披風被北風扯得筆直,聲音如冰河炸裂,響徹三軍,“太原!宋民之殇!國朝之痛!十年屈辱,今日——必以十倍血償!”

他手中令旗狠狠劈落,直指太原那高聳卻殘破的城樓!

“破——城——!”

“破城!!破城!!!”山崩海嘯般的咆哮沖天而起!

回應這複仇号角的,是大地深處傳來的恐怖呻吟!巨大的砲車杠杆緩緩絞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随即——“嗡——哐!!!”燃燒的石彈如同墜落的流星,撕裂空氣,狠狠砸在太原城樓上!碎石崩飛!木屑四濺!慘叫聲瞬間被淹沒在下一輪砲彈尖嘯中!沖車在盾陣掩護下,如同緩慢而堅定的巨獸,頂着潑雨般落下的滾油、擂石、火矢,向城門發起死亡的撞擊!密集的箭雨從城上城下互相傾瀉,遮蔽天日!

然而,太原的堅壁絕非虛名!金國元帥完顔宗翰雖身在雲州遙控,但他堅守太原的死命令猶在耳邊! 金軍殘餘的主力以命換命瘋狂反撲,滾木礌石如死亡瀑布傾瀉!宋軍前鋒如浪濤拍擊礁石,不斷有勇士慘叫着倒下,身體被釘滿箭矢或被滾油燙得皮開肉綻,血水迅速在城牆下積成暗紅的溪流。攻勢在付出慘重代價後,被死死遏制在護城河邊緣!

韓世忠臉色鐵青,劍眉緊鎖。他能感覺到身邊将領們焦躁的喘息,能嗅到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和那令人不安的……焦灼氣息!這是粘罕意志催化的最後瘋狂! 粘罕在雲州遙控下死令:“守太原!哪怕一寸城磚都給我染透宋人的血!”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冒着箭雨沖回中軍,騎兵聲音嘶啞,帶着狂喜:

“大帥!西城門!鳳凰營!鳳凰營有人……登城了!!!”

城西主攻方向!戰況已慘烈至地獄!

屍體在城牆腳下層層疊疊,幾乎墊高了沖鋒的道路!箭矢釘在盾牌和地面上,如雜草般密集!滾油潑過的雲梯滑膩如脂,落下的擂石将剛攀上的士卒砸成肉泥!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滾燙的鐵鏽和死亡的腥甜!

在這片血肉磨坊的最前沿!一個瘦小卻異常矯捷的身影,如同風暴中搏浪的海燕!她身上的制式皮甲早已被利箭撕開數道裂口,半邊頭盔被砸得凹陷下去,露出被硝煙、血污熏染得漆黑一片的臉龐!唯有一雙眼睛!一雙燃燒着近乎實質火焰的瘋狂之眼!穿透層層死霧!牢牢鎖定在那象征着破城的垛口之上!

春夏!

“上!跟着我!别掉隊!”她的聲音早已在嘶吼中磨啞變調,卻帶着一種令人膽寒的金鐵摩擦之音!左手殘破的臂盾格擋開數支流矢,右手緊握的鋼刀反射着城頭的火光!她幾乎是憑借着戰鬥本能與深入骨髓的仇恨驅動着身體,以一種超越常理的敏捷,在濕滑的雲梯上向上猛蹿!

“護住屯長!”她麾下的鳳凰營悍卒們同樣如同狂怒的狼群!用血肉之軀充當盾牆,拼死抵擋着從城頭潑瀉下的死亡洪流!一面巨大的橹盾在春夏上方瞬間被砸塌的擂石轟碎!持盾的壯漢噴血倒飛!缺口出現!

“嗖!噗嗤!”一支強勁的透甲弩矢穿透了春夏左肩胛!劇痛讓她身體猛地一顫!腳下瞬間打滑!

“操!”她怒吼出聲!竟反手用鋼刀刀柄狠狠砸在肩膀上!硬生生将那深入骨肉的箭頭連帶一小塊皮肉砸斷崩飛!鮮血如泉噴湧!她看也不看,借力穩住身形,繼續亡命向上!

“嗤啦!”滾燙的桐油帶着烈焰兜頭澆下!她猛然縮身緊貼雲梯!刺鼻的青煙伴随着皮肉焦糊味瞬間彌漫!裸露的小臂被燙出一溜紫黑色的水泡!劇痛鑽心!但她那雙燃燒的眸子,依舊死死釘在那越來越近的垛口!距離……不足三步!

“近了!近了!”她的心髒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太原東城那燒成白地的家的幻影,血泊裡母親最後伸出的手,被踩碎的幼弟木偶……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純粹的、毀滅性的力量注入四肢百骸!

就在這時!城垛口!一個金軍十夫長的猙獰面孔探出!他顯然發現了這支即将登城的亡命小隊!眼中閃着殘酷的嗜血光芒!一柄沉重的狼牙棒帶着凄厲的風嘯,狠狠朝着領頭攀爬的春夏砸來!

“去死!”生死瞬間!春夏爆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她猛地棄開雲梯,身體如同張開雙翅的夜枭淩空躍起!左手盾牌挾着她最後的臂力與整個騰空前沖的勢能,如同沉重的流星錘,狠狠砸在狼牙棒中段!

“铛——!!!”震耳欲聾的金鐵爆鳴!

狼牙棒被巨力砸得一偏!那金軍十夫長虎口崩裂!身體前傾!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春夏右手的鋼刀已然化作一道驚電!帶着複仇的冰冷與決絕!“噗嗤!”一聲!精準無比地從那金兵大張的、驚駭欲絕的口中捅入!刀尖帶着淋漓的鮮血與碎牙,從後頸猛然穿出!

滾燙腥鹹的血柱噴濺了春夏滿頭滿臉!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瀕死時喉嚨肌肉的痙攣!但她沒有停頓!借着屍體栽倒的沖力,腰腹發力一擰!左腳終于狠狠踏上了太原城垛那冰冷、粗糙、如同墓碑般堅實的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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