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危急時刻,一道翠綠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她身側的暗影中滑出,手中翠玉蟲笛發出一聲尖銳的短鳴。
正是碧靈!她并沒有趁亂逃走,反而選擇在此刻出手!
隻見她指尖在蟲笛上疾點,數道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無形氣勁射出,精準地打在那名手持判官筆的殺手手腕麻筋上,令其攻勢一緩。同時,她左手一揚,一片五彩斑斓的毒霧瞬間彌漫開來,将那名準備投擲毒镖的殺手籠罩其中。
“啊!我的眼睛!”那名殺手發出一聲慘叫,顯然中了毒霧的招。
“唐姐姐,發什麼呆?還不快走!”碧靈的聲音帶着一絲急促,卻依舊不失嬌媚。
唐雪微微一怔,沒想到碧靈會在這時出手相助。但眼下已容不得她多想,她立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千機匣再次噴射出數道強勁的弩箭,逼退了那名軟劍殺手,同時反手一拉碧靈的手臂:“這邊!”
兩人身形交錯,如同兩道離弦之箭,向着雷震子炸開的缺口沖去。
“攔住她們!别讓她們跑了!”幽冥府為首的黑衣人怒喝道,他顯然沒想到這兩個女子如此難纏,而且那個苗女的手段也如此詭異。
馬府的家丁雖然驚魂未定,但在重賞和幽冥府的威壓下,依舊硬着頭皮湧了上來,試圖堵住缺口。
唐雪眼中寒光一閃,千機匣中機括連動,數枚化血镖呼嘯而出,瞬間便有數名家丁捂着喉嚨慘叫倒地。碧靈亦不示弱,手中蟲笛連揮,不斷有細小的毒蟲飛出,鑽入那些家丁的衣甲縫隙,引得他們痛癢難當,陣型更加混亂。
就在身後的幾名殺手快要再次将二人合圍的時候,他們看到唐雪手上再次拿出了一個黑黝黝的鐵球,他們立刻閃身躲避,但是預想中的爆炸并沒有出現,而是一大團爆開的黑色煙霧,黑霧迅速充滿了方圓數丈的樹林,而趁此機會,唐雪和碧靈終于擺脫了身後幽冥府殺手憤怒的咆哮和馬府家丁混亂的呼喊。
兩人潛回運河之上,随便找了個停靠在碼頭的漁船,碧靈毫無形象的躺在甲闆喘着粗氣,而唐雪則握着一塊淺藍色的腰牌,上面用機關和弩箭拼湊成了一個“唐”字。
唐門弟子本就很少在江南活動,如今揚州城内,恐怕隻有她一個唐門中人。她不僅暴露了身份,還得罪了幽冥府,更重要的是,她與“妖女”碧靈一同出現,一同突圍,在外人看來,她們俨然已是同夥!
這個念頭如同冰水般澆下,讓她瞬間清醒。無論她是否願意,她和碧靈,此刻已然被綁在了一條船上!想要撇清關系,已是絕無可能。
月光如水,傾瀉在安靜的漁船甲闆上,映照出兩人劫後餘生的狼狽。
不知過了多久,碧靈紊亂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她依舊毫無形象地躺着,隻是那雙總是閃爍着狡黠光芒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唇色也比平時淡了幾分——方才那連番的蠱術施展,尤其是催動那些能與幽冥府殺手周旋的強力蠱蟲,對她而言亦是不小的消耗。她靜靜地凝視着身旁默然不語的唐雪,看着她緊握着那枚拼湊出“唐”字的淺藍色腰牌,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唐雪的目光從那枚象征着身份與束縛的腰牌上移開,迎上碧靈的視線,那雙平日裡冷若冰霜的黑眸中,此刻翻湧着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甘,有被算計的惱火,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決絕與清醒。
“這也在你的計劃裡面嗎?”她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壓抑的怒火。從相遇到被引至糧倉,再到身份暴露,被幽冥府追殺,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步步踏入了碧靈精心編織的網中。
碧靈眨了眨略顯疲憊的眼睛,嘴角卻依舊努力地向上彎起一個惡劣的弧度,隻是那笑容裡,似乎少了幾分往日的肆意,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深意:“唐姐姐這話,可真是冤枉死碧靈了。我不過是想帶姐姐看一場好戲,誰知姐姐火氣這麼大,惹來了那些不解風情的殺手。若非碧靈拼着折損了幾隻心愛的小寶貝,怕是今夜真要與姐姐做一對亡命鴛鴦了呢。”
“哼!”唐雪冷哼一聲,沒有理會她的花言巧語。她深吸一口氣,胸中那股被愚弄的怒火與對自身處境的無奈交織在一起,最終卻化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決心。
唐門弟子行走江湖,向來講究一擊必中,謀定後動。但此刻,她卻被逼得不得不與一個“妖女”聯手。這何其荒謬!然而,退縮嗎?任由那些人繼續魚肉百姓?任由自己背負着與妖女勾結的污名被唐門和幽冥府同時追殺?
不!她唐雪,即便身陷囹圄,也絕非任人擺布的棋子!
她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仿佛能刺破這深沉的夜色:“三日之後,月上中天,依舊是這個碼頭,等我。我們要——”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而堅定地說道:“動!手!”
那最後兩個字,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也帶着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她要将這潭渾水徹底攪亂,她要讓那些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碧靈聞言,眸光微閃,那絲疲憊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決斷沖淡了些許。她看着唐雪眼中那燃燒的火焰,唇角的笑意變得真實了幾分,帶着一絲贊賞,一絲玩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好的呢,唐姐姐。”她聲音輕快,帶着一絲蠱惑人心的甜糯,“碧靈這條小命,從今往後可就交到姐姐手上了。一切,都聽姐姐安排。”
隻是,在她低垂的眼簾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飛快地掠過一抹誰也未曾察覺的、複雜難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