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莫名忐忑。
那時候朱名怡跟她聯系的頻率已經大幅度降低,她總是在等電話,也總是等不到。
“你一小屁孩,人家都是大人了,哪能跟你有話聊。”
朱江随口胡謅的話讓她委屈且難以置信,朱江離開後,她打電話找朱名怡對峙。
“姐姐,你為什麼不來看我?爸爸說你不願意來。”
“我在上學。”
“你騙人!現在是寒假,你是不是不想我?”
若是以往,朱名怡肯定會軟聲細語哄她,可彼時電話那頭的朱名怡卻是多有不耐,搪塞道:“應該是吧。心怡,寒假你多和同學出去玩,多交朋友,我現在有事,下次打給你。”
也是那天,朱江臨走前以朱名怡上藝校急用,要走了她從小到大存的壓歲錢。
電話裡的一句“應該”,莫大的屈辱,她不吃不喝地哭。
當晚,尹悅回家得知朱江騙到小孩子的她頭上後,大發雷霆。
“他怎麼不去死呢!一如既往的下作!以後她們父女,你一個都别見,别再聯系!”
從小到大,那是尹悅第一次對她發火,她本能畏懼,卻還是犟聲回:“我可以不要爸爸,但我要姐姐的……”
她話未完,尹悅整個人似崩潰了一樣,失态咆哮,“她是你哪門子姐姐!你姐姐早沒了,你沒有姐姐!她就是個鸠占鵲巢的野種!”
“姐姐就是姐姐……”雖然被傷了心,但她聽不得别人說朱名怡半個字不好。
尹悅晴天霹靂的話不斷,吓得她不小心摔倒,尹悅抱起她,失聲痛哭。
“小寶,乖,沒事,不怕,媽咪小點聲,你沒有姐姐,你姐姐被他們害死了,剛出生就被他們害死了……”
她震驚不解害怕,但尹悅說着說着難過得幾乎要哭暈過去,她隻得壓下疑惑,之後乖乖跟着尹悅搬家改名。
後來,她偷偷打回國的電話全都無人接聽,發去的消息除了千篇一律敷衍的「嗯」「好」「知道了」,就是空白。
最後隻有一條消息:「最近在補習,手機放在家,你也好好學習」
幾個月後,那個号碼也成了空号。
她小時候,朱名怡除了去學校的時間,全都圍着她轉。
教會她說話、走路、擁抱和親吻的人,最後教會她的是,冷漠和欺騙。
她無比渴望長大,她想去找說好一直愛她、對她好的姐姐。
想質問:“不是親妹妹,說過的話就可以不算數嗎?”
十八歲時,她準備趁暑假悄悄回國,被尹悅發現并攔下。
尹悅平靜又簡略地給她說了困擾她多年的事情原委。
得知朱江早幾年前便死了,她沒有過多情緒波瀾,她本就對朱江感情不深。
多年來,她倒是把朱名怡抛棄她的一部分責任甩在了朱江身上。
隻不過,朱名怡其實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之事,讓她心情複雜。
原本在她拼湊的真相中,朱名怡消失隻是因為她們沒有血緣關系,沒想到并不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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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散去,邦尼收起唇角的戲谑,不掩嘲諷道:“哦?應該?你的腦子知道你有個妹妹嗎?聽起來你們不太熟呢。”
一句不帶髒字罵人的話,又讓艾米陷入回憶。
“媽,我可以去看妹妹嗎?”
那是尹悅帶妹妹離開後的第一年暑假,她鼓起勇氣打給尹悅時的問話。
她那時候嘗試過各種方法賺錢,受限于年齡,最後聽取網友的建議去街頭唱歌。
每逢周末,她風雨無阻,終于攢夠了去國外來回的機票錢。
她想着給妹妹個驚喜,礙于尹悅和朱江大吵離婚後對她的冷淡态度,她問得小心翼翼。
“朱名怡,你沒有妹妹,也别再叫我媽了,我不是你媽,你媽是誰你去問朱江……”
名怡,尹悅孕期精挑細選的充滿美好寓意的名字,最終于她而言變得面目全非。
朱名怡出生後,尹悅的公司正在上升期,她天南海北地飛,隻為讓公司快速發展,抓住機會賺更多錢讓女兒安富樂道。
雖說她主外,朱江主内,但她也時時惦記着朱名怡,若不是在醫院湊巧得知朱名怡的血型,她興許會一直被朱江蒙在鼓裡。
得知真相的大半年,尹悅努力克制遷怒并不知情的晚輩,可帶着醉意時,心底無處發洩的悲痛終是通過言語刺了出來。
“你沒有妹妹,小寶心心念念喊你姐姐,她怎麼對得起她都來不及多看看這個世界的親姐姐。名怡,我請求你别再讓小寶黏着你了,你的名字連同這十幾年是偷我的孩子的……”
尹悅一席話,讓朱名怡羞愧難當,她從此不敢用朱名怡這個名字示人,一步步當起縮頭烏龜。
朱江去世後,她被追債的人逼得走投無路,姑姑又當着她的面聯系了尹悅。
當尹悅聽朱慧說明朱江搞出的糟心事後,涼薄罵道:“他自作自受倒也不忘留個爛攤子,活着爛,死了也爛,讓名怡接電話。”
“我可以幫你還錢,但你以後别再聯系小寶。”
“媽……阿姨,對不起,我沒有……”
“這不是重點。現在他那些破事才剛開始,你不知道他在賭桌上還留了多少坑,你見識過他們的窮兇極惡,應該也不希望那些人來傷害小寶吧。”
“是——”
“他上次來把小寶的壓歲錢全騙走了,你真的在意小寶,就不要把她也拖入泥潭,以後你就當沒有妹妹,好好生活。”
“好。”
恍惚走出回憶,艾米臉色唇色刷白,片刻後羞得轉紅,頭上也浸出一層薄汗。
她有妹妹,但卻沒臉面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