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易：…?

他掃了一眼辦公室——空蕩蕩的，隻有兩三張桌子有人，其他老師要麼在低頭批改作業，要麼在喝茶看報紙，對他的到來毫無興趣。

他坐下來，熟練地打開電腦。雖然這已經是好幾個時代前的古董設備，但好在基礎操作沒變。屏幕亮起，系統已經自動登錄了教師賬号。

桌面上除了基礎軟件外，隻有一個聊天軟件（某微App）和課程表文檔。他點開聊天窗口，發現聯系人列表空空蕩蕩，隻有幾個孤零零的群聊。

最新一條消息是教務組發來的課表：

【顔易老師本周課表】

周一：

第一節：空課

第二節：六年二班·科學課

第三節：六年三班·科學課

第四節：體操

……

（奇怪。）

他快速浏覽完整張課表，眉頭微蹙——六年二班的科學課排得太密了。其他班級一周隻有三節，唯獨六年二班每天都有，甚至一天兩節。

（科學重點班？還是系統在暗示什麼？）

正思索着，刺耳的上課鈴驟然響起。

"叮鈴鈴——"

原本安靜的走廊瞬間喧鬧起來，孩子們的嬉笑聲、奔跑的腳步聲從門外湧進來，仿佛潮水一般。

顔易合上電腦，拉開抽屜，翻出一本六年級科學教材。内容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他剛想細看，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池欽的聲音。

…

走出辦公室，顔易一眼就看見池欽站在走廊拐角，剛才那個熱情過頭的男教師正拍着她的肩，笑得見牙不見眼。

"新老師嘛，要多和同事交流噻！"男人的手又重重拍了兩下，"你看你，第一節課就讓學生自習，他們當然不開心咯！"

池欽面無表情地站着，眼神已經冷到能殺人。

男人還想再說什麼，她直接側身避開，大步走向顔易。

"那班級我讓他們自習，他們還不高興了。"她壓低聲音，擡眸看着顔易，"這些孩子怎麼這樣……"

顔易笑了笑，“是Npc吧？既定的行為模式。”他垂了垂眸子，指向辦公室"，你的位置在那邊。"

池欽"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寫滿了"再廢話就斃了你"。

（看來數學課比想象中更難熬……）

顔易低頭看了眼課表，六年二班的教室在三樓最盡頭。

他擡腳往樓梯走去，身後隐約傳來男教師的嘀咕：

"現在的年輕人啊，脾氣咋都這麼沖嘞……"

（五分鐘後）

——顔易視角——

叮鈴鈴

上課鈴響過三秒，教室就瞬間安靜下來。

"起立——"班長清脆的聲音響起。

"老~師~好~"

三十幾個孩子齊刷刷站起來，聲音整齊得像是排練過千百遍。他們仰着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顔易，嘴角挂着幾乎一模一樣的微笑。

顔易點了點頭："同學們好，請坐。"

他翻開教材，指尖在書頁上輕輕點了點："上節課講到哪裡了？"

"第四章第二節！"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連語調都分毫不差。

"好。"

顔易轉身在黑闆上寫下今天的課題——《植物的光合作用》。他的字迹工整漂亮，粉筆劃過黑闆時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我們都知道，植物通過葉綠素吸收陽光……"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語速平緩。講到關鍵處時，他會微微俯身，指尖點在課本的插圖上，耐心解釋每一個細節。

"——所以，如果缺少光照，植物會怎樣？"

教室裡鴉雀無聲。學生們依舊保持着微笑，但眼神卻像是凝固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

顔易頓了頓，合上課本："現在，四人一組，讨論兩分鐘。"

話音剛落，教室裡立刻響起窸窸窣窣的移動聲。桌椅被推開，學生們迅速分組，像是早已排練過無數次。

顔易站在講台上，垂眸随手翻了翻前任老師留下的教材。書頁邊緣記滿了潦草的筆記，有些地方甚至畫了歪歪扭扭的塗鴉，顯然不是個太認真的老師。

他皺了皺眉，擡眼掃視教室，忽然注意到靠窗的角落裡，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小女孩孤零零地坐着。其他學生默契地避開了她，而她似乎也習慣了，隻是低頭翻着自己的書，睫毛垂着，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所有人都要參與讨論。"顔易開口，聲音依舊溫和。

幾個學生回頭看了小女孩一眼，又很快轉回去，繼續熱烈地讨論着——如果那種機械的、毫無起伏的對話能稱為"讨論"的話。

小女孩依舊沒動。

兩分鐘很快過去。

"時間到。"顔易合掌，"第三組，派個代表回答剛才的問題。"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站起來，聲音平闆："缺少光照，植物會枯萎。"

"很好。"

顔易的目光不經意間又落回那個小女孩身上。她終于擡起了頭，安靜地看着黑闆，握着筆的手因為鉛筆太短了時不時滑落下來。

（隻是内向嗎？）

他忽然覺得這個畫面有些熟悉——很多年前，他也曾是這樣，獨自坐在教室的角落。不是因為性格孤僻，而是因為其他孩子會故意把墨水甩在他的作業本上，會在他的書包後面用圓珠筆畫一道又一道的劃痕，會在放學路上堵住他，罵他"怪胎"。

奇怪的是，他并不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難過。那些欺淩像是發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而他隻是平靜地接受，再平靜的遠離。

（這個小女孩……也是這樣嗎？）

記憶太過模糊，他無法确定。

下課鈴适時響起，打斷了思緒。

"同學們再見。"

"老~師~再~見~"

整齊的告别聲中，顔易收起教材，最後看了一眼那個依舊安靜坐着的小女孩，轉身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