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多年未見他了。”納蘭泱盯着酒杯,出神回憶道:“他幼時曾同我還有幾位皇子一起在宮内上學...後邊關告急又同老侯爺和姑姑回了漠北,之後便再也未見過了。”
“那待小侯爺回京,我們便再約月華軒小聚。”李潤兮端杯喝了口酒:“到時候景翊兄務必賞臉要來啊。”
納蘭泱也端起酒杯笑回道:“我對吃酒這種事必不會忘的。”
月華軒最出名的便是羅浮春,此酒名遍大朔,入口時微辣,酒味醇厚,還會有些許回甘,濃郁清雅,但酒勁極大,酒量好的人尚可,而酒量差的人一杯就醉。
納蘭泱的眼睛此時已染上水霧,透着些許醉意,左眼下的那顆朱砂痣連着眼角也殷紅,語調都放緩了些,“旭川兄,今日便到這兒吧,時辰也不早了,明日我還得上朝。那我便先告辭了,多謝你今日款待,改日我再設宴請你吃酒。”
李潤兮已經醉了但仍起身行禮,吐字都帶着酒氣,“好說好說,王爺保重。”
納蘭泱颔首回禮,接過侍從遞來的大袖衫披上,回頭道:“更深露重,不必相送了。”
從月華軒出來時,外面已然天色漆黑,還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納蘭泱回王府時已是深夜了。
待到第二日下朝後,元正帝在禦花園看見了身着朝服,盯着合歡花出神的納蘭泱。
他似是在這兒等待已久。
元正帝走到納蘭泱身邊,笑問道: “洵王,為何下朝了還未出宮啊?”
納蘭泱聞聲回頭,才發現元正帝已走到跟前,他忙行禮道:“臣在此等候,是想向陛下告假,定國侯回京的相關事宜,臣已與禮部尚書協商好了。但當日臣便不來慶功宴了。”
“為何不來慶功宴?總得有個由頭,你這般模樣倒像是怕見着什麼人一樣...”元正帝伸手拍了拍納蘭泱肩膀,調笑道:“景翊啊,你可别說什麼不喜熱鬧,别以為朕在宮内便不知曉,你與京圈那群小混蛋可是交情頗深啊。”
納蘭泱呆愣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細細思索着元正帝方才說的每一個字。
更何況往常他每每告假元正帝都是允了的,此次确是不知為何拒絕,打了他個措手不及,還未待他想清說辭時,元正帝便先開口道:“朕知你不喜熱鬧,但此次慶功宴,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況且定國侯時隔多年回京,是大朔的功臣,如今你身為本朝親王,早已不是年幼時的洵王世子,這等場合,哪有你不在的道理?長公主是你的姑姑,定國候此番又立下大功,你可切莫寒了功臣的心啊。”
納蘭泱思來想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他也不想與元正帝過多攀扯,隻好點頭應允。
若不是定國侯回京茲事體大,推脫不得,他是最厭煩參加宮宴的,看着一群當官的虛虛實實,你來我往,倒不如府内飲酒來得痛快。
“景翊可是喜歡這合歡?”元正帝瞧見納蘭泱心不在焉的目光,才想起方才見到他時,他的心思全在這旁的合歡上了。
納蘭泱回過神來,扭頭卻又盯着那花看,“臣等在您下朝的必經之路上,正巧發現這合歡開的正好,一團一團毛茸茸的的樣子非常讨人喜歡。”
他眼裡溫柔至極,閃過一絲欣喜:“合歡樹葉,晝開夜合,寓意有心人兩兩相對忠貞不渝。”
“哦?這般說來,你年紀也不小了景翊,讓朕來猜猜,你說這番話,可是有心上人了?”元正帝眼角帶着笑意,試探性的問道:“若是心悅哪家女子,便告知皇叔,皇叔一定替你全權做主。”
納蘭泱搖搖頭,眼裡卻若有所思,嘴角上揚道:“景翊隻願陛下歲歲合歡。”
合歡花開,年年如意,歲歲合歡。
想來納蘭泱他也是個極高雅的人。
而他最喜歡的花卻是紫藤。
紫藤為情而生,為愛而亡。他本就是個長情的人。
洵王府攀了滿牆的紫藤,納蘭泱還特别命匠人為那片紫藤蘿做了竹架好讓紫藤攀枝,一到花季,王府大院的紫藤開了,宛若瀑布。
看着納蘭泱離去的背影,元正帝不由得念起了他剛說的那句話:“隻願陛下歲歲合歡。”
元正帝不由得笑着搖了搖頭。
元正帝對納蘭泱可謂是極緻寵愛,納蘭泱聰穎,說話中聽,他在的時候總能哄自己開心,也是一個能力不容小觑的人。
可他卻偏偏隻想做個閑散王爺。
朝堂上太子黨和瑞王黨分庭抗禮,納蘭泱不站隊,也不過問朝事。
雖然他沒個王爺的正形,又變着法的總告假不上朝,但元正帝都允他。
正是因為納蘭泱這份灑脫,元正帝才對他無比放心,朝中各類大事都會與他商讨,詢問一二,更是放一萬個心直接交與他去辦。
許是仗着這份寵愛,納蘭泱在大朔活的肆意潇灑,鮮衣怒馬。
可是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東西是永久的。
那虛無缥缈的寵愛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