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高差,遊祯這話說得沒什麼氣勢,但偏偏又是仰頭的姿勢,說出來感覺多少摻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時間似是停了,盛淩雲沒有回答,他隻是嘴角下壓,陰沉地看向遊祯,許久都沒有動作。
遊祯被陽光刺得有些受不住,不得不輕聲催促:“回答我。”
所幸盛淩雲這會沒再裝死,也許他向來是對遊祯沒什麼耐心,也不願同他耗:“二少爺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遊祯追問:“我對你做這麼多,你不恨我?”
“二少爺在尋人開心?”
盛淩雲答非所問,依他所知,隻能得出這個結論。
外人一不在,那點裝出來的恭敬和禮數隻是薄薄一層窗戶紙,用點力氣,一觸就破了。
在遊祯這裡,盛淩雲像隻刺猬,見着人來了就把刺全張開,摸哪都能被紮一手。
意料之外的,遊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并不為他不得體的語氣動容:“我隻想知道,是與不是?”
“若說是,二少爺可會把我依照家規扔出去發賣,或是直接亂棍打死?”
遊祯啞然,來這麼久了他從沒想過這些事。在他一貫的認知裡,買賣人口是重罪,殺人更是牢底坐穿,他好好一個守法公民,怎麼會因為别人恨他就做出這種違反法律的事情?
“換一個問題吧。”遊祯不同他死磕,問:“想習武嗎?”
盛淩雲沒有說話,遊祯看他表情,讀出來一種如果他承認自己就會折斷他手臂讓他一輩子也習不了武的莫名情緒。
談話又陷入了死局。
原文裡他倆對話其實是屈指可數的,原主去哪都帶着一群人,而盛淩雲絕大多數時候都在沉默。
大概知道辯解也是無力的,所以才會選擇閉嘴不答這樣消極的反抗。
遊祯來之前也沒料到,單獨會面時他會是這樣一種表現。
他和盛淩雲之間能說話相處的時間太少了,除開他自己有意躲開外,也确實沒有想過要去進行一次對話。
遊祯道:“說話。”
盛淩雲微阖着眼,惜字如金:“我說是,二少爺又當如何?”
如何?也不如何,畢竟盛淩雲以後是要進流明宗當關門弟子的,那是他人生的必經之路,而自己也不過是會在後面推他一把,助他少些困難入宗而已。
相反的,是你以後會殺了我才對。
“我能如何,我還能打斷你的腿讓你沒辦法學武不成?往後府中多一個吃白飯的殘廢,這不合算。”
“二少爺體恤下人,竟還管一個雜役死活,真叫人受寵若驚。”盛淩雲沒有感激之情,隻冷着臉:“二少爺還有何事?我還有旁的活計沒有做,若是沒有,我就先行告退了。”
他草草一行禮,像是隻等什麼時候遊祯裝不下去大聲斥責他不懂禮數,又将用慣了的罪名安在他頭上進行懲罰。
一番流程二人都已經再熟悉不過,任盛淩雲再怎麼周全遊祯也能從雞蛋裡挑出骨頭來,奴顔婢膝也沒用,還不若就如現在這般态度。
盛淩雲等了又等,沒等到遊祯的怒不可遏,反而聽到對方說:“我知道了,你走吧。”
盛淩雲心裡“咦”了一聲,如此輕易,就像前面挖了更大的坑等他跳進去,現在就是瓦解他心防的時候。
他掃了掃遊祯,對方立在原地,表情一如既往,他看不透。
那張臉還是招人厭,比從前更甚。
盛淩雲走遠了,遊祯給的兩個問題他全沒有正面回答,遊祯卻知道他的答案。
兩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日頭高照,遊祯久久沒有動作,隻歎息道:“真的很恨啊……”
他來也不是真的以為能從盛淩雲嘴裡撬出點什麼,隻想來試探對方的态度。
現在看來,原本就闆上釘釘的事被他拿錘子又往裡釘死了些,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盛淩雲恨得越深,他死相越慘,死前也越受折磨。
真擔心到時候盛淩雲殺了他,還不解恨,他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倒不是遊祯封建迷信,非要屍身完整,而是怕身體缺胳膊少腿的時候他還沒咽氣。
往後的人生相互颠倒,遊祯想死得痛快些,一擊緻命當場死亡最好。怕隻怕盛淩雲恨到要将他淩遲了,拿刀一片片地削他的肉,叫他嘗盡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