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喜歡,隻是……不太明白。”
“我們在外将近八年,吃過苦也享過福,我還以為我們這輩子都要在路上,從來都沒有想過哪天會因為什麼留下來。”
喬餘容用空閑下來的那隻手撫摸着桌面:“但這一天就是出現了,像做夢一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沒從夢裡醒來。”
“沒有什麼特别的原因。”遊祯平靜地注視着他倆,在茶香氤氲中說:“我們已經去過很多地方,我隻是有點累了,想找個地方安定,加上梓州這地方又不錯,所以順勢就呆在梓州不走了。”
“在梓州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罷,亦或是一直走下去。”陳安附和道:“我都喜歡。”
喬餘容把掉在衣服上的酥餅渣拍掉:“那以後咱們又幹什麼呢?”
“這個我倒是……還沒想好。”遊祯思索片刻:“可能會找個活計來做吧?”
喬餘容和陳安都隻當遊祯是随口說的玩笑話,過後便忘了,沒想到過了幾日遊祯回來竟說自己有活幹了。
陳安久久看他,猜測道:“你要去扛大包?”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和喬餘容太懂遊祯突如其來的奇思妙想了,總是一拍腦袋說出點什麼叫人出乎意料的事。
他這想法不是空穴來風,而是有根有據的推理。遊祯如果真決定這麼幹,他還是會同往常一樣被駭一跳。
遊祯竟還認真考慮下一下:“不無道理。”
“要是我前一天聽你說,說不定還真去幹了,我這輩子還沒扛過大包。”
遊祯頗有幾分惋惜的樣子:“不過我已經答應了去做教書先生,扛不了大包了。”
喬餘容拍拍胸口,仍然心有餘悸:“教書先生好,很好。”
以遊祯的身闆來看,去做重苦力的活,莫說一天,半天都能把他弄得第二天難下床。偏偏對方總是樂此不疲,渾身酸痛躺床上都還要說很有意思。
遊祯好像對幹什麼都很感興趣,但對自身的身體情況又沒有太大的自知,也可能是他知道,卻仍然要那麼做。
喬餘容勸不了,她隻知道當教書先生比做苦力更适合遊祯。
夜裡比往常晚些才吃飯,為了慶祝遊祯找着正經工作了,特地多做了兩個菜。
喬餘容飯吃了一半,才想起來問:“是哪個書院?”
“東竹書院。”
說話的是陳安,今天的飯是他做的,他是他們三個中做飯最好的一個,喬餘容次之,遊祯排最末一位。每回輪到陳安做飯時,剩下的兩個都能多吃小半碗的飯。
喬餘容看他:“你怎麼知道?”
“廚房裡告訴我的。”陳安說:“是你沒想起來問。”
“本來就不是什麼要緊事,遲早都會知道的。”遊祯道:“也算不上什麼正經教書先生,最多隻能算個……”
遊祯思考了一下措辭,說道:“代課的。”
喬餘容不解:“代課?”
遊祯這才将原委細細講來。東竹書院僅一個夫子,名叫趙有望,教書四十年有餘,是個有名的秀才。他年輕時早早中了秀才,卻再無法往前一步,一連考了三次都沒考上舉人,後才斷了當舉人的念想,在家鄉開了東竹書院,以教書為生。
隻是趙夫子年事已高,教書漸漸開始力不從心,卻又舍不得真正隐退下去,便想了個法子。
“趙夫子病疾,體力不支時,就由我去替他教書,好叫老人家緩一緩,不至于勞累過度。他與我約定,由我教課的時日最多隻占一半。”
陳安問:“那工錢怎麼算?”
“我讓趙夫子看着給,既然能教上四十年的書,應該是能信得過,不至于克扣。我也不是真靠教書為生,不過是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多給一些少給一些都是一樣的。”
喬餘容感歎:“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去教書了。從前教我一個,如今教一群人。”
她眼睛一眨,半開玩笑道:“二少爺,你應付得過來嗎?”
遊祯回道:“我不知道。又不是個個小孩都如同你一般好學,半大孩子多是調皮搗蛋的,我還沒太多接觸過那種孩子。”
喬餘容的碗已經空了,陳安順手替她盛了一碗湯:“應付得了就當下去,應付不了就甩手不幹了,是吧?”
說罷他又問遊祯:“要不要也給你盛些?”
“趙夫子人不錯,應付不了咬咬牙也要撐足一個月再說。”遊祯把碗遞過去:“我不要姜。”
“記着的,不要姜不要蒜。”
陳安喃喃念叨:“冬吃蘿蔔夏吃姜,我和餘容都好好的,隻有你風寒。”
話雖這麼說,陳安還是小心避開了湯裡的姜片,又盛上幾塊小排骨放進碗裡。
遊祯露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表情:“太辛了,吃不慣。”
遊祯生平不怎麼挑食,唯獨姜蒜兩樣受不了,作調味料使還可以接受,單吃就不行了。
陳安正想再念叨兩句,埋頭喝湯的喬餘容卻忽然出聲道:“我想起一件事。”
遊祯和陳安齊刷刷看向她,隻見喬餘容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說了一句話,讓遊祯聽完後一張臉煞白。
“小遊哥,梓州久住,你又去當教書先生,要是有人找你提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