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宗作為這方圓數千裡内首屈一指的修仙大宗,其山門每隔三年便會向周邊地域廣開一次。屆時,會有數以萬計的凡人家庭,滿懷着對仙途的憧憬與期盼,帶着自家适齡的孩童,不遠千裡,跋山涉水,來到這雲霧缭繞的水雲山下,隻為求得一個檢測靈根、叩問仙緣的機會。
按照水雲宗的規矩,凡是檢測出擁有玄靈根及以上資質的孩童,便會被準許留在外門,成為一名光榮的水雲宗外門弟子。宗門會□□授他們修煉的基礎功法,并提供基本的修煉資源。而這些外門弟子,若想更進一步,踏入真正的修仙殿堂,便隻有兩條路可走:其一,便是在二十一歲之前,憑借自身的天賦與努力,成功突破至築基期,屆時可直接晉升内門;其二,便是通過這三年一度、競争異常激烈的内門弟子選拔測試。
唯有通過這兩條途徑之一,方能擺脫外門弟子的身份,真正踏入水雲宗的核心傳承之地,拜入各峰長老門下,修習更高深的功法與戰技。
碧青對此也略有耳聞。她暗自思忖,這内門選拔,恐怕絕非易事。因為她在這幾日的觀察中發現,水雲宗内門弟子的數量其實并不算多,與那數以萬計、源源不斷的外門弟子相比,簡直是鳳毛麟角。即便是像靈藥峰、劍峰這樣的大峰,内門弟子的人數,也不過兩三百人。而且,這些内門弟子之中,大部分人的資質也僅僅是普通的玄靈根。甚至,她還曾見過幾位年近不惑、鬓角已染上些許風霜,修為卻依舊在築基七八階徘徊不前的内門弟子。
據白芯無意中提及,按照宗門鐵律,内門弟子若是四十歲之前還未能成功晉級金丹,便會被剝奪内門弟子身份,或貶為外門執事,或直接遣散下山,其結局不可謂不殘酷。
由此可見,即便僥幸進入内門,若無過人的天賦與持之以恒的努力,想要在修仙這條遍布荊棘的道路上走得更遠,也同樣是難如登天。
至于像白芯、肖雲這般擁有罕見地級單屬性靈根、年紀輕輕便已然凝聚金丹的天才弟子,在整個水雲宗内門之中,也是屈指可數的存在,自然是各自山峰重點培養的佼佼者。
當碧青與白芯來到演武場時,此地早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高台之上,水雲宗掌門水雲華依舊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端坐在最高處的宗主寶座之上,眼觀鼻,鼻觀心,偶爾呷一口手邊的靈茶。掌門之下,則是水雲宗各主峰的峰主長老,他們的目光大多都投向了場中那黑壓壓一片、即将接受最終實戰考核的外門弟子。再往下,便是各峰的副長老、内門執事以及一些前來觀禮的内門精英弟子。
而演武場中央,那片由青石鋪就的巨大空地上,此刻正密密麻麻地站立着近百名神色各異的外門弟子。他們大多衣衫上還帶着前幾輪試煉留下的塵土與血漬,神情緊張而又期待地,等待着那決定他們命運的最後一關。
“嘶——今年這最後一關的人數,也太多了吧!往年能有二三十人闖到這實戰考核,就已經算是豐年了,各峰勻一勻,正好每峰能分到幾個資質不錯的苗子。結果今年,這烏泱泱一片,少說也有近百号人了吧!”在白芯和碧青的身旁,一名内門弟子咂舌道,眼中充滿了驚訝。
“那可不一樣!”旁邊一位消息靈通的弟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據說這次在之前的幻境試煉裡,出了個了不得的‘牛人’!也不知他身上是藏了什麼逆天的法寶,還是有什麼驚人的能耐,竟然硬生生帶着他那一整個隊伍,一個不少、毫發無損地從那危機四伏的幻境中闖了出來!我當年也是從那幻境裡九死一生爬出來的,那鬼地方,處處都是陷阱,步步都是危機,能保住自己小命就不錯了,更不用說帶着這麼一支龐大的隊伍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何止啊!”另一名弟子接過話茬,語氣中帶着幾分佩服,“我聽說,剛開始他那隊伍裡還有不少刺頭不服管教,結果那家夥略施手段,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不服的家夥一個個都治得服服帖帖的,言聽計從!聽說這家夥,還在第一輪試煉裡一個半時辰就登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登雲梯!”
“這麼厲害?!那家夥是誰啊?叫什麼名字?以前怎麼從沒聽說過?”周圍的弟子們頓時來了興趣,紛紛追問道,“說不定,咱們水雲宗這次,又出了一個能比肩甚至超越葉天雨大師兄的絕世天才呢!
“喏,就是那個,站在隊伍最前面的那個。”爆料的弟子朝着場中某個方向努了努嘴,語氣中帶着一絲複雜,“他叫林軒。”
順着衆人的目光,碧青看向了那個看似并不起眼的身影之上。
正如她前世小說中那些最常見的“主角”模闆一樣:身形略顯瘦削,卻挺拔如松,衣衫樸素,甚至有些洗得發白,面容算不上如何俊朗,卻棱角分明,帶着一股堅毅。此刻,他正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平靜地注視着高台,仿佛周圍的喧嚣與議論都與他無關。
“咳咳——”
一聲略顯刻意的清咳,整個場地刹那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高台之上,那位平日裡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掌門水雲華,此刻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他緩緩站起身,原本略顯佝偻的背脊挺直了幾分,顯然,他也知曉,在這等關乎宗門傳承與顔面的重要場合,不能再如私下裡那般散漫。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靈力的加持,清晰地傳遍了演武場的每一個角落:“諸位弟子,辛苦了。本座欣聞,此次内外門弟子選拔測試,竟有近百名弟子成功闖過了重重考驗,抵達這最後一關,實乃我水雲宗之幸事。”
場下衆弟子聞言,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自豪與期待。
“這最後一關的規矩,想必你們中的一些人也早有耳聞。”水雲華繼續說道,聲音不疾不徐,“我水雲宗内設五大主峰,各有所長,傳承各異。凡是能闖到這最後一關的弟子,便擁有一次‘選峰’的機會。選定心儀的主峰之後,便需接受一位由該峰派出的、修為壓制在築基二階的内門師兄或師姐的實戰考核。隻要能在這位師兄或師姐手下挺過十招,便算是通過考核,可正式拜入該峰,成為一名内門弟子!”
聽到這裡,場下不少弟子的眼中都閃爍起興奮的光芒。築基二階,十招,這聽起來似乎并非遙不可及。
然而,就在衆人心中燃起希望之際,水雲華話鋒陡然一轉,語氣也變得嚴肅了幾分:“不過——”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場下,聲音也随之沉了下來,“此次通過前幾輪考核的弟子人數,遠超往屆。我水雲宗雖廣納賢才,但各峰的修煉資源與教導精力畢竟有限,實難一次性吸納如此衆多的新晉弟子。因此,經本座與諸位長老商議決定,此次選拔的最終規則,将有所變動!”
他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宣布道:“這最後一關的實戰考核,将由原先的接築基二階弟子十招,改為——接築基四階弟子十招!”
此言一出,台下近百名外門弟子頓時如同炸了鍋一般!驚呼聲、質疑聲、抱怨聲此起彼伏,瞬間淹沒了整個演武場!
“什麼?!築基四階?!還要接十招?!這不是開玩笑嗎?!”
“我們中大部分人還隻是練氣期,最高的也不過剛剛練氣圓滿,這怎麼可能接得住?!”
“這不公平!宗門怎麼能臨時更改規則!”
“肅靜!”就在場面即将失控之際,水雲華掌門猛地一拍座椅扶手,一聲蘊含着化神威壓的斷喝如同驚雷般炸響!那平日裡總是笑呵呵的老者,此刻臉上卻是一片威嚴與冷峻,不怒自威的氣勢瞬間壓制了所有的騷動,“宗門規矩,向來由宗門制定!爾等若覺得不合适,或自認實力不濟,現在便可自行離去!水雲雲宗從不強留任何一個心存怨怼、不服管教之人!”
掌門的這番話,如同當頭一盆冷水,澆熄了不少弟子心中的怒火與僥幸。他們雖然依舊心有不甘,卻也不敢再公然喧嘩,隻是一個個面色漲紅,敢怒不敢言。
就在這氣氛凝滞之際,一個清朗卻又帶着幾分沉穩的聲音,從人群前方清晰地響了起來:
“啟禀掌門,各位長老,以及在座的諸位師兄師姐,弟子林軒,有一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正是那個名叫林軒的瘦削青年。他排衆而出,不卑不亢地對着高台躬身行了一禮,神色平靜,眼神卻異常堅定。
“哦?你有何提議?說來聽聽。”水雲華看着這個膽敢在此時出言的弟子,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這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林軒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弟子與在場的諸位同門,皆是共同曆經了宗門設下的重重考驗,可以說是披荊斬棘,千難萬險,才僥幸走到了這決定命運的最後一步。若僅僅因為人數過多,便要臨時更改規則,大幅提高考核難度,從而無情地刷掉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弟子以為,這不僅對我等不公,亦有違宗門廣納賢才的初衷。”
他頓了頓,語氣誠懇地繼續說道:“當然,弟子也理解宗門面臨的難處,各峰資源有限,确實難以一次性容納近百名新晉内門弟子。隻是,掌門此次定下的新規矩,恕弟子鬥膽直言,确實有些過于嚴苛了。讓我們這些大部分尚在練氣期徘徊的弟子,去正面硬接一位經驗豐富的築基四階内門師兄或師姐整整十招,弟子可以大膽判定,這近百人之中,能最終做到這一點的,恐怕不會超過一手之數。如此一來,與直接取消我等大部分人的晉升資格,又有何異呢?”
這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既點明了新規則的不合理之處,表達了衆弟子的委屈與不甘,又巧妙地給足了宗門台階,言語之間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高台之上,幾位原本面色嚴肅的長老聞言,也不由得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絲贊許之色。顯然,這個名叫林軒的弟子,不僅天賦出衆,這份膽識與言辭,也遠非尋常外門弟子可比。
“那你且說說,依你之見,又該當如何?”水雲華饒有興緻地看着林軒,似乎對他接下來的提議頗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