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撐着精神,湊到電腦前,努力集中注意力。
那些跳動的數字、複雜的圖表在他眼前飛舞。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曆史研究的思維去拆解:報告的目的是什麼?支撐結論的關鍵證據在哪裡?這些證據是否充分、可靠?現有的論證鍊條哪裡薄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豆大的汗珠從林予安額角滑落。
他全神貫注,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着批注,大腦高速運轉,試圖在這片陌生的數據海洋裡殺出一條血路。
他甚至顧不上擦汗,也顧不上胃裡,因為緊張和饑餓發出的抗議。
五十五分鐘過去了。
林予安臉色發白,手指微微顫抖,但終于敲下了最後一個批注,并快速拖拽圖表、修改文字,搭建了一個新的、邏輯更清晰、數據支撐更直接的結論頁框架雛形。
“顧總,初步修改意見和框架已标注在文件裡。”
林予安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疲憊和幹澀。
顧凜終于從另一份文件中擡起頭,目光掃過屏幕。
他看得很快,手指滾動着頁面。
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隻有鼠标滾輪的聲音,和林予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幾秒鐘後,顧凜移開目光,看向臉色蒼白、眼底帶着明顯血絲,卻依舊強撐着站得筆直的林予安,冰冷的薄唇,終于吐出了林予安今天聽到的最像人話的兩個字:
“可以。”
然後,在林予安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時,又補充了一句,依舊毫無溫度:
“去吃飯。半小時後,整理好我下午所有會議需要的背景資料,按優先級排列放在我桌上。”
林予安:“……”
他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走出總裁辦公室,關上門的那一刻,林予安背靠着冰涼的門闆,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感覺自己,像剛從西伯利亞冰原的暴風雪裡爬出來,渾身脫力,靈魂都在顫抖。
他擡頭望向總裁辦公區高高的天花闆,水晶吊燈折射着冰冷的光。
第一天。
才半天。
他就已經深刻領悟到,在“活閻王”顧凜手下當差。
需要的不是什麼曆史學素養,而是鋼鐵般的意志、八爪魚般的手速、以及……一顆随時準備原地爆炸,還能把自己拼回來的強大心髒!
指針艱難地挪過晚上八點。
林予安幾乎是拖着靈魂回到出租屋的。
鑰匙插了三次才對準鎖孔,推開門,一股熟悉的泡面味,混合着淡淡的奶香撲面而來。
“舅舅!”豆皮像顆小炮彈一樣沖過來,抱住他的腿,小臉上滿是興奮,“張奶奶給豆皮講了奧特曼打怪獸!可厲害了!”
隔壁熱心腸的張阿姨,從廚房探出頭,手裡還拿着鍋鏟:“小安回來啦?豆皮可乖了,晚飯吃了小半碗飯呢!我鍋裡還給你留了點菜…”
“張阿姨,太麻煩您了!”
林予安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強撐着擠出感激的笑容,“今天真是多虧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