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箱送到之後付熠然拒絕了讓别人幫忙的需要,他帶徐遲去了洗手間,在藥箱裡翻找着鹽水、棉簽和紗布,還有消炎膠囊和生長因子,仔細地拿出來放在台面,跟徐遲說:“手伸過來。”
徐遲愣愣地回了句“好”,然後挪了位置,伸出自己的右手。
付熠然擰開鹽水,看着徐遲:“可能會有點疼。”
“嗯。”
徐遲感受到了付熠然的視線,雖然回避着他的臉不去看,但聲音還是鑽進了耳朵,在冷冰冰的空間裡柔和的響起來,讓人根本無法忽略它的存在。
“嘶……”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鹽水淋在傷口上的時候徐遲還是感受到了比預期要重的疼痛。
液體沿着手臂線條往下,落進洗手池的圓孔裡。
痛意生長的時候,徐遲看見付熠然湊近了傷口,呼——
涼涼的氣息讓徐遲隻能注意到付熠然的嘴唇,心髒再一次重而快地加速跳動起來。
撲通,撲通。
徐遲握緊了拳,舌尖劃着自己一側的牙齒,這種自己可以控制的疼痛好像能讓他理智一些,不會被這種不清楚的情緒所帶動。
付熠然以為徐遲是太疼了,說:“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用棉棒擦拭着徐遲手臂上多餘的液體,拆掉幾顆膠囊,把粉末抖到傷口上,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擦勻。
接着用紗布蓋住,裹上的時候手指總是頻繁蹭到徐遲的皮膚,微小的接觸卻在徐遲的腦子裡無限放大,變成了左右他内心想法的制衡,然後在付熠然的一句“會不會太松”之後徹底失控。
紗布拉扯的同時徐遲告訴付熠然:“可以了。”
我到底怎麼了,徐遲想,他不喜歡這樣。
“行,”付熠然調整好紗布的松緊,把生長因子和消腫的膏藥揣到徐遲的外套口袋裡,“記得塗啊,不要忘記。”
“知道了,謝謝哥。”
徐遲點頭。
“不早了,你先休息會兒,然後我送你去車站。”
付熠然對徐遲說。
徐遲穿好外套之後回:“可是我還沒請你吃飯呢。”
付熠然從一開始就沒想讓徐遲請客,他覺得徐遲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黑眼圈都有了。
所以付熠然戳了戳徐遲的額頭:“請什麼客,都這麼熟了。”
然後補了一句:“快去睡覺。”
“啊,”徐遲雖然不太情願,但确實有些困了,于是拿起了牙刷,妥協了,“行吧。”
洗漱完徐遲就躺進了被子裡,困意徹底襲來,很快就沉睡過去。
付熠然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窗簾也全部拉上,直到房間徹底暗下去、感應燈在他路過時亮起,他才把緊繃的脊背松懈下去,蹲在床邊看着徐遲的眼睫。
他覺得苗玉清不算是個好父親,虐貓的事情出現之後,苗玉清對徐遲的态度好了許多,他不再打罵他,但是要求徐遲不許再和苗玉蘭一家走太近。
徐遲十二歲時和苗玉清搬去了離平湖挺遠的明達縣,在那裡的初中讀書,苗玉清也找了一份關于物流的工作,幹了兩年多後辭職,又帶着徐遲回了平湖縣,把徐遲轉到平湖一中上高中。
這些付熠然都知道,徐遲幾乎每天都會在短信、電話裡分享自己的生活,很瑣碎,也很有意思。
但前一年往後,徐遲就很少聊起那些了。
“徐遲,到底出了什麼事,”付熠然輕聲說,“連我也不能告訴。”
付熠然的視線從徐遲的睫毛轉到自己的指尖,就在剛才,它埋進過徐遲皮膚和紗布之間,丈量過松緊是不是合适。
怎麼可能不在意。
付熠然歎了口氣,把手機開機,然後離開了房間。
趁着徐遲休息他抽空去了展館,從斂岽到展館很近,他在晚高峰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過去大概花了二十分鐘,趕上了七點半的專欄采訪。
聯系不上付熠然的付培文和溫迎初已經習慣了他的任性,本以為又要推遲采訪的時候付熠然卻來了展館,兩個人都松了口氣,下午的事也沒有再多過問。
付熠然對付培文打過招呼之後就去了主作品區,雜志的團隊正在調試收音設備,在等待的時間裡趙成把付熠然拉過去對他抱怨。
“還以為你小子真不來了,算你有良心。”
“嗯,”付熠然告訴趙成,“我采訪完就走。”
趙成問:“去哪?”
付熠然沒有回答,但趙成知道肯定又得瞞着付培文。
“你爺爺心裡都清楚的,你好好跟他說,他能理解。”
付熠然不這麼覺得:“如果他清楚,就不會讓我離開那裡。”
“最開始你爺爺帶你去的時候你也不情願啊。”
“對,他的決定我沒有一次願意,”付熠然說,“對于父親和母親,我都是這樣,違背他們的想法。”
“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