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遲有過一瞬間的想法,覺得夢是真實的。
所以他在睜眼時抓緊了離自己最近的人的手,叫着:“哥。”
但是觸感有些粘膩。
徐遲嗅到了淡淡的木質香,是店員身上護手霜的味道。
店員帶着口罩,沒被徐遲抓住的那隻手正握着手機,問他:“您好,需要幫助嗎?”
“不用,”徐遲把手松開,站起身離開的時候身形不太穩,“謝謝。”
他酒量并不好,離開便利店之後在深夜的街區獨自穿行,想靠着夏夜的風醒酒,但他正發着燒,所以越走越累,最後在一家餐廳的外擺坐下,盯着黑漆漆的玻璃大門發呆。
餐廳被打理得很好,從玻璃上的手繪塗鴉,兩側盆栽上挂着的縫制娃娃就能看出來。
以前和苗玉清搬家的時候,徐遲也喜歡坐在門外的樓梯上出神,看上一戶人在門上貼的貼紙、對聯,還有膩子牆上屬于小孩子的字畫,他會從中想象,去如何布置屬于自己的家,又或者是一家小店。
總以為很久很久之後就能擁有。
時間的長短哪裡可貴呢,認識付熠然這麼久,這麼久。
連朋友都不算。
徐遲撐着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把兜裡手機的震動聲也屏蔽掉,他靜靜地坐着,看着大門旁邊正晃着葉片的盆栽,感受着頭頂的遮陽傘被風刮着朝地面傾斜,自言自語:“快下雨了啊。”
他把手機的來電摁掉,等待着雨落下來。
直到面前的玻璃門傳出了風力穿過的哨聲,雨珠噼裡啪吧滴在傘布上,掉在他的腳邊,路邊的車一輛一輛駛過、濺起越來越大的水花。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平靜的城市變得躁動了一些,徐遲身處的遮陽傘下多了很多躲雨的人,他被圍在中間,旁邊有人拿着一把被大風吹壞的防曬傘,傘骨劃到了他的手。
對方抱歉的句子才出現,就快速消失在了酒氣裡,讓悶悶的空氣更加潮熱了。
“這雨怎麼說下就下啊。”
人群之中有人抱怨着。
“對啊,天氣預報怎麼一點都不準。”
遮陽傘被強風刮得越來越歪,躲雨的人都往餐廳的大門移去,徐遲也跟着他們挪到牆下,一起等着雨勢變小。
不久之後,他們之中有人驚呼:“你們看!這麼大的雨怎麼還往外沖啊。”
見周圍的人都在讨論,徐遲也越過面前的背影,從縫隙往外看去。
他隻能模糊看清一個長頭發的女生站在雨裡,撐開傘的瞬間傘骨就被風給吹斷了,傘布往上翻,讓她沒有了遮擋,幾乎是瞬間就被雨給淋透。
徐遲聽見周圍的人發出了玩笑似的氣音,讓那個女生别再冒雨往前。
聲音很大,但女生沒有理會,把手裡壞掉的傘握在手裡,往餐廳相反的方向跑去。
“這雨沒多久就停了,她非要出去幹什麼?”
“回來多丢人啊,我們都看見了。”
“她好像是在找東西吧?她的狗好像跟她跑散了。”
狗,徐遲捕捉到這個字,或許是還沒醒酒腦子混混沌沌,他扒開面前的人,擠到最外面去尋找那個女生的身影。
有人說:“她好像才從網約車上下來吧,說是有東西落在車上了。”
有人反駁:“哪裡,她和我一個方向過來的,就是狗丢了。”
聽見确定的話,徐遲也沖進了雨裡,追向那個女生。
雨瞬間打濕了他的衣服,布料重而垮地搭在他的身上,這副樣子讓躲雨的人再次不理解地說講起來,但雨聲太大,他已經聽不清楚在說什麼了。
徐遲隻知道,那個女生的狗被被風刮倒的立牌吓到和她走散了,她剛到霧山還并不熟悉路線,隻能沿着街道尋找那隻小狗。
是一隻比格犬,徐遲和女生一起叫着它的小名,四月。
在惡劣的天氣裡盲目地尋找一隻受到驚吓的小狗的确很難,徐遲擔心女生出事,把她帶去了一家全天營業的快餐店,點了熱食熱飲,店裡的員工見他們全身濕透,也熱心地把備用的工作服遞給徐遲,說:“這附近的超市都關門了,先拿這個擦一擦吧,幹淨的。”
“謝謝,”徐遲把衣服遞給了女生,跟她說,“它可能躲在室内也說不定,你先休息會兒,我再去看看。”
“我也去吧,太麻煩你了。”女生擡頭看着徐遲,捧着朱古力的手還在發抖。
她叫羅弋敏,家在距離霧山一千多公裡的祁州,來霧山是想照顧因為工作過勞而住院的男朋友。
剛起風的時候羅弋敏很慌亂,拖着箱子往司機的位置趕,根本沒注意到牽引繩斷了,等開了汽車後備箱才發現,緊接着暴雨驟降,她箱子丢了,四月走散了,男朋友的家人還打電話告訴她正在堵車,不能立刻趕過來。
離開餐廳去找四月的時候她聽見了一陣又一陣的笑聲,這讓她的情緒徹底崩潰。
羅弋敏沒想到的是,會有一個陌生人願意幫她找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