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南整理好情緒,“還不錯,不枉費跟你跑一趟。”
靜谧的環境裡,喬楊一舉一動發出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例如現在,他在自己身後輕笑了一聲,林驚南僅憑想象就能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的神情。
林驚南決定離他遠點。
她起身走到木橋上,望着橋下緩緩流淌清澈的溪水,将腳上的鞋子脫掉,在橋邊坐下來,将雙腳落在溪水上,一點點的試探着觸碰清涼的溪水。
水流慢慢劃過腳心,溪水終于沒過腳背,林驚南悠閑地擡起頭,閉着眼享受着這一刻的安靜。
呼吸之間都是自然的味道,落在眼皮上的陽光是橙紅色的,林驚南在一片昏黃中聽見喬楊走近自己,并坐在了自己身旁。
片刻後,林驚南睜開眼,發現對方正盤腿坐着。
他穿得西裝革履,這樣的姿勢實在不太文雅,但卻憑空生出一絲明媚的少年氣,從前清冷的距離感也在此刻弱化減少,讓他顯得好親近不少。
林驚南不由地問:“不知道你今年幾歲?”
喬楊毫不隐瞞:“二十七,怎麼了?”
居然隻是二十七嗎?
林驚南回憶起自己的學生時代。
那時她還在為大學創業愁得掉頭發,而作為演員的喬楊就已經紅透了半邊天。
在她日夜不停瘋狂趕進度改項目書的時候,喬楊演唱的電視劇主題曲卻總會不合時宜地在校園廣播裡響起。
林驚南想,或許從那時候起自己就對喬楊有了偏見。
時光飛逝,如今她已二十五歲,喬楊還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大明星,好像一刻也未走下神壇。
腦中的記憶告訴她,喬楊火了太久,應該年近三十才符合常理,但是此刻對方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自己隻有二十七歲,且單從容貌看上去也确實十分年輕,于是林驚南最終得出結論:
“看來你紅得挺早。”
喬楊挑挑眉,不甚在意地說:“還行,自身條件太好,沒辦法。”
對于喬楊的自戀林驚南早已經見怪不怪。
“這麼說,你一定是走在大街上,因為出衆的外表所以被星探發現的。”林驚南順着說下去。
誰知喬楊好笑起來,随即搖了搖頭,“那倒不是。”
“那時我在劇組當搬運……”
林驚南:?
“搬運?”
“對。”喬楊回憶了一下剛離開學校那幾年,這已經是很多年無人提起的話題了。
“那時候,我……高中辍學,”喬楊頓了頓,語氣之中似有猶豫,之後接着說下去,“離開家鄉的小山村,來到大城市打工。”
他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林驚南的反應。
“十六歲,沒什麼正經工作要我,隻能賣點苦力。幹了一兩年吧,後來誤打誤撞,老闆接了一個劇組的單子,我就被叫去負責給劇組搬運道具……”
林驚南發揮了想象力,接到:“導演正好發現了你?”
喬楊又是搖搖頭:“沒有,那時我灰頭土臉,怎麼會被看得上。”
這麼驕傲又自戀的人,說起自己的過往,居然用灰頭土臉來形容。
林驚南默默地不出聲,等着喬楊接下來的話。
“一個多月後,劇組轉場。你知道吧,那時候無論拍電視劇還是電影,大家大都是實景拍攝,不像現在搭個棚子就完事。”
“劇組轉場後,我第一次劇組體驗也随之結束。但那一個多月的經曆卻給我帶來了新奇的體驗。”
“它讓我知道,原來有一群人的工作是穿着或華麗或褴褛的衣服,在鏡頭前面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那之後,我辭掉了工作,去了橫店,開始跑龍套。從演屍體到大戶人家的小厮、街上一兩句台詞的路人、主角身邊的背景闆……然後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我。”
喬楊中間省略了很多沒說,或許那是一段辛苦又複雜的日子,林驚南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她知道其中包含的不易。
“原來你也是一步步走上來的,在好多人眼裡,你似乎是一炮而紅的。”林驚南說到。
喬楊沒什麼反應。
無數人看到的是他台前幕後的光鮮,是永遠體面高貴的外表,甚少有人去探究過去那個一份紅燒肉隻舍得分成三天吃完的自己。
“你挺不容易的。”林驚南聽完隻說到,“還好都過去了。”
聽到這話,喬楊的目光不由地落在林驚南臉上,微微怔住。
林驚南是少數,或者說唯一一個話題重點沒有落在他高中都沒念完這一點上的人。
他接觸過很多人,很少提起自己的過往,但他的事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偶爾有些人還會拿出來作為談資,刻意調侃。
“你不介意我……高中肄業嗎?”喬楊莫名問了一句。
林驚南偏頭看向喬楊,有些不解她為什麼要介意?
其實她對這件事的态度是完全不在意才對。
“怎麼了嗎?”林驚南說,“雖然你沒講原因,但是我想你那時應該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喬楊一言不發,他在等林驚南接着說下去。
果然,林驚南不再看他,歪過頭繼續說到:“我以前湊巧看過一部電影,你演的。沒記錯的話,你在裡面是原聲全英文台詞吧。”
喬楊笑道:“是有這麼一部。”
“所以啊。”林驚南總結到:“你有因為過早離開學校就放棄學習嗎,有放棄去吸收新的知識嗎。”
沒有,實際上他兩年前已經進修完京海大學的本科學位,英語也專門學過,現在拍戲的同時還在修管理學課程。
“人生每一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際遇,又不是活不到七老八十,沒必要急着下結論,你說是吧?”
喬楊一錯不錯地看着林驚南的側臉,光渡在她白皙的臉上,在濃密的睫毛下方映出一片陰影,顯得整個人分外溫柔。
那一刻,光華流轉,風聲掠耳,轟隆隆的情緒鋪天蓋地在心中蔓延。
那一天,喬楊未敢再看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