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相比于大街上清一色的灰黑棉襖，隐月閣門口來來往往的均是華麗的馬車和衣着光鮮的富商豪客。

劉府的馬車很快也出現在了隐月閣門口。江殊晔下車後轉身扶他身後的李夢令。江殊晔一身黑色皮毛大氅，頭上戴着黑色的帽子，原本有些文質彬彬的容貌儀态被這一身黑色襯得威嚴又老氣。

李夢令倒是錦衣狐裘裝扮得十分漂亮，頭上挽着江南夫人正時興的發髻，發頂上钗了十分漂亮耀眼的珠翠，水紅色的絲帶垂在發髻兩側。臉上化了粉嫩的桃花妝，皮膚甚至比在京城時還要白皙嬌嫩不少，顯得人靈動嬌俏。

一個往成熟穩重了扮，一個往粉嫩嬌豔了扮，用林硯的話說，這才符合有錢人的德行不是？

追雲和明心跟在一旁，一副家丁模樣，一點也不似往日威風。

“這位老爺，請出示您的請柬。”門口接待客人的管家恭敬地對江殊晔說。

明心從懷裡拿出來一封請柬遞給他。

管家掃了一眼，笑着說：“原來是劉元豐劉老爺！您這裡面請，春竹帶路。”

旁邊出來一個面龐十分清秀的少年走上前給他們行禮，說：“各位貴人，随春竹這邊走。”

隐月閣的門頭并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他們進去之後，李夢令就發現了不同。

通向正廳的路是雕刻了花紋的石闆路，沒什麼特别，但通往翡翠閣的路，也就是他們此刻腳下的路是由精緻的玉石鋪就。路兩側的修剪得十分優雅的景觀樹，在嚴嚴冬日裡平添一抹新奇的綠，湧動的活水正在不遠處的溪流裡面流淌，溪流延伸到稍遠出的閣樓。若不是牆頭還有積雪，李夢令都以為這地方氣候與别處不同了！

閣樓上面高懸一塊鎏金翠色牌匾，上寫“翡翠閣”三個字，旁邊竟有三個小字似乎是北狄文字，但李夢令認得其中一個字同樣也表示“樓閣”的意思，所以她推測應該是北狄文字裡面“翡翠閣”的意思。

與北狄人的生意做得這麼明目張膽的，李夢令還是第一次見到。

很快他們就到了翡翠閣，沿着石闆路的樓梯拾階而上，約莫一層樓的距離，春竹就帶領他們走到了翡翠閣的門口。站在門口，李夢令回頭就能看見不遠處街道上來往的行人。

推開門，閣樓裡面是另一番景象：花團錦簇，載歌載舞，來往的侍從，和台子上的歌女，衣着輕盈像是入了夏。一樓有幾桌客人，正興緻勃勃讨論什麼。樓上幾個包間，很多還都空着，有一個被帷幕掩了起來，閣樓裡面門框屏風上镂空的樣式都被翠玉金石鑲了邊兒，室外透進去的光，反射在上面，熠熠生輝。

春竹将他們引上二樓包間坐下，然後遞給他們一個單子，上面記錄了不同的表演曲目，表演時辰和展示的珠寶美人名字。

此刻是巳時一刻，剛剛台上表演的是《江南采蓮女》，五六個衣着輕盈的女子在跳舞，聽歌聲，像是用了漢樂府詩《江南》①，似乎沒什麼特别的。

就在李夢令這樣想時，樓上的女子們很快換了更輕薄的衣服，又來表演這個曲目的下半段，又聽到樓下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還有許多往上面扔東西的。

等他們表演完，就開始了競拍活動，每人百兩起步，很快台上的女子便被一樓的客人們一一帶走了！

“他們這就走了嗎？”李夢令小聲問江殊晔。

春竹耳朵很靈，接着她問題回答：“隻是開胃菜，陪他們一晚上而已。”

李夢令被他吓了一跳，她自以為聲音很小，沒想到被春竹一字不落全聽進去了！

“隐月閣所有的侍者聽力和視力都要比正常人強上許多倍。”他說得真誠又坦率。

那豈不是很适合做斥候？李夢令心裡這樣想着。但又想到他們這裡面魚龍混雜，萬不可引狼入室。

“那你們還挺厲害的！”李夢令尴尬笑着，可惜是敵方的人。

“春竹先生可有推薦的珍寶美人？好教我們開開眼？”江殊晔笑着盯着他看。

他便笑眯眯地跟他們介紹起來：“這個，西域的珍寶和美人，這個南越的象牙和美人，這個東海的夜明珠和美人。美不美的無所謂，重點在于這幾個是後面幾場的入門珍寶，任選一個，老爺夫人可随意進出後面所有的場所。”

江殊晔拿起單子遞給李夢令問道：“夫人可有喜歡的？”

李夢令根本不知道要選哪個，一臉茫然看着江殊晔，隻聽他又開口說：“選這個吧，午飯後第一場，南越的象牙和美人，這樣我們可以早點見識見識别的更有意思的東西？夫人覺得如何？”

李夢令笑着點頭：“都聽夫君的。”

“夫君”兩個字着實是叫到了江殊晔的心坎上。

心滿意足地将單子交給春竹，又吩咐他上幾道可口的菜，想起什麼又問李夢令：“我觀夫人這幾日甚是喜歡西北的菜色，不如就上幾道西北的名菜如何？”

李夢令點頭，猜想這人是不是怕她吃起來東西容易露餡兒？

等兩人吃飽喝足之後，樓下南越美人的表演便開始了！

隻見那美人穿着色彩缤紛的南越服飾，在台上動情舞蹈，不久下面便有人推上來一支雪白的象牙，美人圍繞着象牙繼續跳，然後有人上台，站在一旁喊價：“南越象牙美人，起拍價五千兩！”

二樓原來遮着帷幕的包廂有人喊道：“六千兩！”

“七千兩！”明心出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