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4:淩薇的獨家記憶
日志類型:個人加密回憶錄
文件名:那顆遙遠的星
時間:庭審結束後的某個深夜
我位于首都星的新實驗室,擁有全聯盟最先進的設備。巨大的全景舷窗外,是首都星永不熄滅的璀璨燈火,每一盞燈,都代表着一個夢想,或一個正在被執行的精密計劃。我喜歡這種感覺,一切都盡在掌握。
今晚,我的“新共鳴體”核心算法,在經曆了第172次疊代後,終于突破了一個關鍵瓶頸。成功的喜悅湧上心頭,我卻下意識地想找個人分享。這個念頭讓我一怔,随即失笑。
曾幾何"時,我生命裡有過這樣一個存在。每當我攻克一個難題,我都會下意識地想,如果是“他”,他會怎麼做?他會用怎樣一種、我絕對想不到的、更優雅、更簡潔的方式,來解開同一個謎題?
他叫聞域。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裡,他是唯一一個,能讓我從心底裡感到“智商被碾壓”的……人。
如今,他的人生早已歸于正軌,甚至比從前更加耀眼。而我,也終于能以一種平靜而釋然的心态,去回望那段屬于我們的、早已泛黃的學生時代。
那是一個,衆星捧月,而他,是唯一恒星的時代。
【記憶碎片一:那道“無解”的量子悖論】
在第一星際學院,能被稱為“傳奇”的教授很多,但能讓所有天才都集體抓狂的,隻有一位——量子物理系的麥克斯韋爾教授。他以出“無解之題”而聞名。
大三那年,他在《超弦理論》的結課作業裡,留下了一道關于“高維空間量子泡沫坍縮觀測”的悖論題。整整一個星期,整個物理系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被這道題折磨得痛不欲生。我也不例外,我帶領我的研究小組,建立了上百個數學模型,燒掉了三個計算矩陣,得出的結果,依然是無盡的“邏輯沖突”。
就在所有人快要放棄,準備集體交白卷的前一天,聞域走進了我們系的大階梯教室。
他不是物理系的學生。他是商學院和戰略學院的雙料王,是學生會主席,是那個永遠出現在新聞和慶典上的、遙不可及的封面人物。他怎麼會來這裡?
他隻是平靜地走到講台前,将自己的個人終端連接上中央投影。然後,一個3D的、動态的、結構優美到令人窒-息的模型,出現在我們所有人面前。
他沒有去解那道題。他用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法——他繞過了悖論本身。他引入了一個來自“博弈論”的“觀察者效應”變量,将原本的物理問題,轉換成了一個信息選擇問題。通過重新定義“觀測”這個行為本身,整個悖論,就自然消解了。
那不是解答。那是降維打擊。
整個階梯教室,鴉雀無聲。連麥克斯韋爾教授本人,都扶着眼鏡,在台下看了足足十分鐘。最後,他隻說了一句話:“聞域,你應該來物理系。商學院,太委屈你了。”
聞域隻是微微一笑,禮貌地躬了躬身,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那一刻,我坐在教室的角落裡,心髒跳得飛快。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天才”。那不是智商,那是一種看待世界的、完全不同的維度。我悄悄地保存了他的那份模型,那份優雅的、堪稱藝術品的邏輯模型,在我的個人檔案裡,珍藏了很多年。
【記憶碎片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作為學生會長,聞域處理過的棘手事件不計其數。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場關于“‘遠航者’三代星艦模拟駕駛艙”的預算之争。
那是一場工學院和商學院之間、幾乎要升級成全武行的“戰争”。
工學院的瘋子們,堅持要使用最頂級的“神經同步”材料,哪怕成本超支三倍,他們說這是為了保證絕對的安全和最真實的體驗。而商學院的精英們,則拿着一沓精美的PPT,力證使用次一級的材料,完全可以滿足95%的需求,并且能為學生會節省下大筆預算,用于投資其他項目。
雙方互不相讓,吵得面紅耳赤。
聞域就是在這種氛圍裡,走進會議室的。他沒有立刻表态,隻是安靜地聽完了雙方所有的陳述。
然後,他走上台,沒有打開任何PPT,隻是調出了一份文件。
“這是五年前,‘開拓者号’在柯伊伯帶失事的調查報告。”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失事原因,是駕駛員在進行緊急規避時,因為駕駛艙材料的微秒級延遲,導緻操作失誤。那次事故,犧牲了三名優秀的宇航員。”
他接着調出第二份文件。“這是我讓‘海妖’(學院的主腦)做的分析。如果當時‘開拓者号’用的是工學院現在堅持的頂級材料,生還率,是99.7%。”
商學院的人臉色變得很難看。
沒等工學院的人歡呼,聞域又調出了第三份文件。“但是,”他話鋒一轉,“我也認同商學院的觀點,我們的預算是有限的。每一分錢,都要用在刀刃上。”
他提出了他的“第三方案”。
他建議,将項目分為兩期。第一期,采用商學院的方案,建造基礎駕駛艙,滿足日常教學。但同時,由他個人,以學生會的名義,向聞氏集團的“青年科學家扶持基金”申請一筆專項贊助,專門用于攻克頂級材料的“低成本量産”技術,并由工學院主導。一旦技術突破,再進行第二期升級。
“這樣一來,”他環視全場,“我們既沒有犧牲安全,也沒有浪費預算,反而催生了一個極具前景的科研項目。各位,有異議嗎?”
全場,鴉雀無聲。随即,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他沒有偏袒任何一方,他隻是為所有人,創造了一個更好的未來。我當時就坐在台下,看着那個在台上從容不迫、閃閃發光的男人。我第一次意識到,他的強大,不僅在于智識,更在于他那份遠超同齡人的格局與胸懷。他天生,就該是領導者。
【記憶碎片三:最溫柔的驚鴻一瞥】
我一直以為,像聞域這樣的人,是不會注意到我這種,隻知道埋首于實驗室和數據海洋裡的“書呆子”的。我們就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直到那一次。
期末周,我抱着一堆比我還高的、關于“量子通訊加密”的數據闆,匆匆地趕往實驗室。在擁擠的走廊拐角,我被一個奔跑的低年級學生撞倒,懷裡的數據闆散落一地。
就在我狼狽地蹲下身,試圖去撿拾那些珍貴的資料時,一雙骨節分明、幹淨修長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是聞域。
他當時正被一群學生會的幹事簇擁着,像往常一樣,讨論着什麼重要議題。但他停了下來,為我這個狼狽的、他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同學,蹲下了身。
“小心點。”他的聲音很溫和。
他幫我撿起最上面的幾塊數據闆,目光無意中掃過其中一塊的标題——《關于超光距通訊中量子糾纏穩定性的探讨》。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了一個感興趣的表情。“你在研究這個?是為了解決星際躍遷時的通訊延遲問題嗎?很大膽的構想。”
說完,他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不是那種作為學生會長的、禮貌而疏遠的公式化笑容,而是一個發自内心的、帶着欣賞和鼓勵的、非常幹淨的微笑。
然後,他将數據闆交給我,站起身,就被簇擁着的人群帶走了,仿佛剛剛的一切,隻是一場幻覺。
我蹲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髒漏跳了一拍。
完了。我當時腦子裡隻有這一個詞。
仰望一顆遙遠的、你永遠無法觸及的星星,是一件安全的事。但如果有一天,那顆星星忽然從天上降落,對你微笑,對你說“我懂你”,那将是世界上最溫柔,也最殘忍的毒藥。
從那天起,他不再隻是我智商上的崇拜對象。
如今,我坐在我的新實驗室裡,回想着這一切。那個曾經像恒星一樣耀眼的少年,經曆過最沉痛的隕落,又以一種更加沉穩、更加強大的姿态,重新燃燒起來。
我為他高興,真的。
前幾天,他給我發來消息,問我“新共鳴體計劃”的進展。他說,他想以聞氏集團的名義,為這個計劃,再追加一筆投資。我在通訊的背景音裡,聽到了另一個清朗的聲音在抱怨:“聞域,你又在工作!說好了今天陪我一起去看那部古地球的海洋紀錄片的!” 聞域在通訊那頭低聲笑了,那笑聲裡,充滿了寵溺和無奈。 “馬上就來,我的王子殿下。”
我笑着切斷了通訊。我曾經仰望過的那顆星,終于找到了屬于他的、能讓他心甘情願降落停靠的、獨一無二的蔚藍海洋。
真好。
我轉過身,看向我的實驗數據。我的星辰大海,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