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時,扶傾撿到了江岫雲。
從河流上遊漂過來,了無生氣,就像一具屍體。身上是雪白的雲衫,隻餘胸口一點烏黑,明顯是中了毒。
那是個約莫二十左右的女修士,她身上的血已經被溪水沖幹,小窟窿裡是黑色的毒印。
看來是被什麼帶毒的妖物所傷。
扶傾探向女子脈搏時,竟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還有救。”她擡起掌心,毫不猶豫地凝聚魔氣,想要渡進去逼出女子身體裡的毒素。
時隔五年,她又聞到了那股甜腥的味道。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扶傾!”
哪吒的聲音在身後炸響,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狠狠攥住。
“你瘋了嗎?!”他眼底燃燒着怒火,“發熱期才過三天,你哪來的力氣救人?”
扶傾掙開他的手,“我有分寸。”
“你有屁分寸!”哪吒咬牙切齒,“上次你就——”
話未說完,扶傾突然噗得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晃了晃,向後倒去。
哪吒瞳孔驟縮。他一把接住她,手臂都在發抖。
“扶傾?扶傾!”他聲音發顫,方寸大亂,“你醒醒!”
扶傾閉着眼,臉色蒼白如紙,呼吸越來越弱,唇角還殘留着血迹。哪吒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聲音哽咽發顫,像個無助的孩子,“你、你不是說有分寸嗎?”
“你這種妖女…就該……”
他說着狠話,卻死死抱着她,手臂勒得她生疼,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扶傾靠在他懷裡,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和微微發抖的身體。
何曾見過哪吒如此?
她心裡突然升起一絲玩味。
扶傾悄悄睜開一隻眼,偷瞄哪吒的表情。少年眼眶通紅,淚水要落不落地懸在睫毛上,咬着牙不肯讓它掉下來,卻還是緊緊摟着她的身子不肯松手。
她突然“虛弱”地咳了一聲,“哪吒……”
“我在這裡!”哪吒立刻低頭,聲音沙啞,“你怎麼樣?等着,我去給你找藥!”
扶傾“艱難”地擡起手,撫上他的臉,“我…可能快不行了……”
哪吒渾身一僵,随即暴怒,“你胡說什麼?!”
她又咳嗽幾聲,虛弱地往他懷裡縮了縮,“好冷。”
哪吒立刻扯開衣襟将她裹住,動作兇狠得像在打架,手臂卻抖得厲害。扶傾偷偷擡眼,看見少年咬破的唇角溢出一點血珠。
“你要是敢死,”他聲音啞得不成調,“我就、我就……”
“就怎樣?”扶傾氣息孱弱。
哪吒突然俯身,額頭抵住她的,“就把你埋在後山,天天在你墳頭練槍。”
扶傾:……
臭崽子,都這樣了也不肯說句好話是吧!
心口翻滾着情緒,扶傾面上卻一絲一毫不肯流露出來,還是那副馬上就要入土為安的模樣,“我、我真的不行了……”
“閉嘴!”吼完,他又無措地抖着,“我、我去給你找大夫!能救,你等我!”
“我中的毒…無藥可解……”她氣若遊絲,眼底卻閃過一絲促狹,“除非——”
“除非什麼?!”哪吒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除非……你叫我一聲…好姐姐…… ”
哪吒:……
空氣突然凝固。
下一秒,扶傾被狠狠丢在地上。
“你耍我?!”哪吒氣得額頭青筋暴起,“你知道我剛才——”
“噗哈哈哈……”扶傾終于憋不住,笑得直打滾,“你剛才的表情哈哈哈哈……”
她是魔,劇毒于她不過玩笑,這口“毒血”不過是魔氣帶了毒素回到她身上,借由她之口吐出罷了。
她倒是沒想到這崽子反應這麼大。
自從跟哪吒吵架以來,她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所以趁這次狠狠笑了個夠。她樂得捶地,嘴裡殘餘的毒血沿嘴角流下,看起來驚悚極了。
終于讓她扳回了一局。
臭崽子,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雖說是心魔,但她時常沒心沒肺,連日的郁悶一掃而空,扶傾得意非常。
哪吒臉色黑如鍋底,拳頭捏得咔咔響,“扶!傾!”
“你不是還要去我墳頭練槍嗎?”扶傾揶揄道,“诶——死不了~”
哪吒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喂!别走啊!”扶傾趕緊爬起來追,“我錯了還不行嗎?”
哪吒頭也不回,腳步飛快,發髻上兩根紅繩都要甩飛起來。
他沖進屋子,竹舍的門被摔得震天響。
扶傾站在原地,朝他伸出的手還沒來得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