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是活着是不夠的!’他說道,‘總應該有陽光、自由和一朵小花的。’”
小女孩抱着老師獎勵的故事書,搖頭晃腦,聲情并茂地朗讀着。讀到這,她悄悄用餘光偷看旁邊人的表情,結果卻發現對方正在走神。
“喂!”秦依瑤唰地站起來,頭頂燒出一團火,“你又沒有在聽我說話!”
一旁待命的兩個保镖立即擺出保衛姿态。
摸魚被發現,應符桑絲毫不慌,臉不紅心不跳否認道:“我在聽。”
“真的嗎?”秦依瑤眯起一隻眼,面露懷疑。
應符桑點頭,“嗯。”
“那、那你說我剛剛都讀了什麼!”
“不知道。”
“?你還說在聽!”秦依瑤瞪圓了眼睛,想不通對方的前言後語,自我懷疑地恍惚了一下。
兩個保镖再次上前一步。
應符桑面無表情,完全不像在開玩笑,平靜道:“聽了又忘了。”
兩個保镖汗顔:“……”這誰會信?
“哦,那你記性可真差,我再讀一遍給你聽吧。”
秦依瑤瞬間相信了他的話,點點頭坐回長椅上,笑嘻嘻地繼續讀自己的故事書。
危機成功化解,應符桑又能繼續發呆。
秦依瑤現在上的小學位于市中心,即使沒到晚高峰,校門口的馬路上也是車水馬龍。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再過會應符桑就準備回學校了。
明明隻是睡了一覺,他卻覺得腦袋很空,似乎少了很多東西,而且是重要的東西。
看着眼前形形色色不斷變換的行人,應符桑那揮之不去的空茫無力感更甚。
一天前,到底變了什麼呢?
秦慕慈說完那句話之後,應符桑沉默地消化着其中的信息量。
“我知道你很驚訝。”她輕歎一口氣,順勢語氣輕緩地講起過往。
“我在Y國出生,又在那裡長大。在家族培養下,我學習了服裝設計。”
到這都還是某度百科可以查到的内容。應符桑在心裡默默測算其收錄資料的準确性。
“因為一個契機,我獨自來到這邊交換學習,繼續深造。後來,又在一個設計展上意外邂逅了和我年齡相仿,作為贊助商的……你父親。”
這就是外界都不知道的事了。
她淡笑着看向應符桑,繼續說:“我那時接觸過的華國人還不算多,在他幾次主動的邀約下,我認為他是一個談吐文雅、很有魅力的人。”
秦慕慈擡手将發絲攏到耳後,笑意帶着自嘲,“接下來就是很俗套的故事了,相識相戀,準備談婚論嫁時卻發現對方早就有了妻子和孩子。”
“即使那時信息傳播方式并不算發達,但我竟然連報紙都不關注,就那麼一直被對方的甜言蜜語蒙在鼓裡。聽起來很好笑吧?”
應符桑從不認為苦難是能用來取樂的,他搖搖頭,“您并沒有做錯什麼。”
秦慕慈微愣,斂去笑意,“和他一刀兩斷之後,我毫不猶豫地去了醫院,但卻被朋友勸下。最後,我還是生下了你。”
“可即便如此,我并不想看見你,更不想撫養你,甚至極度厭惡你的存在。”
再笨拙的小機器人也有一定理解能力,但卻不會産生“感覺”。而應符桑從自己的生母那親耳聽到這些話時,竟然産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鈍痛感,是因為他沒有機械的心髒嗎?
忽略這種感受,應符桑冷靜地接過話頭,“所以您就将我放在了孤兒院門口。”
“是的,”似乎有些驚訝于他的反應,秦慕慈頓了頓才繼續說:“那麼,你能理解我嗎?”
應符桑的指甲剪得圓潤,不長。但僅僅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他已經生生地将食指指節掐出血,自己卻無知無覺。
錯題可以用修正帶塗去,敲錯的代碼也可以删除,但如果一個事物從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是錯誤的,又該怎麼去修正呢?
理智分析的結果告訴他,秦慕慈是受害者,她的遭遇很不幸,而自己又恰好是她不幸的證明,“我能理解您。”
得到這個回答,秦慕慈又笑了笑,看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悲憫。
其實應符桑很想問,既然如此對方又為什麼還要主動來認他?又為什麼提出要帶着他一起生活?不矛盾嗎?
想不通的點有很多,但他看出對方其實很抗拒提起這個話題,所以他沒有再問,而是将話題帶回前面,拒絕了秦慕慈開始的提議。
聞言,秦慕慈倒沒有再問原因,也沒有再堅持去勸他,隻是點點頭微笑說:“好吧,正好我也打算在國内發展一段時間,也許某天你會改變想法呢?”
應符桑不置可否。
話說到這,她忽然又提起了自己的女兒秦依瑤,“真是有緣分,你和妹妹都已經見過了。”
“我最近工作比較忙,她又一定要我去接她才肯回家。現在她父親也不在國内,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替我陪陪她嗎?我想她挺喜歡你的。”
說起秦依瑤時,對方臉上總是挂着溫柔又寵溺的笑。
出于對人情世故等多方面因素的考慮,應符桑答應了她。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現在會和這小女孩一起坐在校門口。
“麻麻怎麼還不來……”
等得有些無聊,秦依瑤把書合上,雙手托着臉頰。
還沒人陪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