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否認的是,對方這套慣用的裝可憐伎倆倒是意外勾起了某些回憶。
……
兩人的交易達成後,應符桑驚訝地發現戚行聞身手的确很好。對方教得認真,他學得專注,加上悟性高,應符桑總能舉一反三研究出一些新的招式,久而久之甚至能和戚行聞打得不分上下。
又一天傍晚,利劍帶起的罡風卷起一地桃花,應符桑出招速度極快,瞬息間就已經直逼對手面門!
戚行聞看眼前情景看得出神,隻半秒的怔愣就使這場比試的戰況徹底逆轉。
反應不及,他被劍氣掀到幾米開外,風休住,最終屈膝半跪在地。
“你輸了。”應符桑居高臨下地用劍指着他的心口,還沉浸在戰鬥氛圍中,眼神冷到極點,浸着殺意。
戚行聞順着對方的衣袂緩緩向上看,直到對上應符桑的視線,才輕笑一聲:“願賭服輸。”
話音剛落,他忽然面色稍轉,下一秒就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見此情形,應符桑眼神才迅速回溫。他蹙了蹙眉,收劍俯身探看對方的情況,“沒事吧?”
戚行聞止了咳嗽,低頭用手背拭去唇邊溢出的鮮血,面色蒼白卻依然揚唇笑說:“我沒事,桑桑不用擔心。”
“是嗎?”應符桑隻當他在嘴硬,“我扶你進去休息吧。”
戚行聞握住了應符桑伸出的手,不着痕迹地握緊幾分,整個人像個大型挂件似的貼着應符桑走路。
相處這段時間以來,應符桑發現對方倒是和自己初印象很不大一樣。沒那麼多心機,挺單純的一個人。明明武力值很高,但身體卻很弱,容易病倒。
對于比自己弱且沒有威脅性的生物,應符桑偶爾會生出關照之心。
因此分給對方自己隔壁房間後,他的态度也從開始的後悔警惕逐漸變成了習慣和平常心。
應符桑在冥界的房産衆多,為了避免被别人認出來而掉馬,每次和戚行聞相處時,他不僅會給自己施一層其他人看不破的障眼法,連這臨時住址也選在了最偏僻最人迹罕至的地帶。
但時間一長,應符桑發現還是有諸多不便,因此認真評估了兩人現在的交情後,在某個平靜的早晨,應符桑主動亮明了身份。戚行聞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驚訝,這也讓應符桑進一步認為對方沒什麼心眼。
将人扶到房間裡坐下,應符桑說:“我去幫你倒杯水。”
戚行聞便又笑說:“謝謝。”
沒出一分鐘,當應符桑端着茶杯回來時,卻見剛剛還坐在床榻上的戚行聞已經移動到窗前,半倚着窗框,手上還拿着卷書在看。
應符桑:“?”
他走過去将杯子遞給對方,戚行聞單手虛握成拳置于唇邊輕咳兩聲,用另一隻手接過,看着應符桑說:“謝謝。”
應符桑随意在桌案前坐下,掃了一眼桌面上攤開和沒攤開的各種書籍,問:“每次見你好像都在看書,從類型上看,你是在準備今年的神考?”
戚行聞眸光微動,應聲說是。
過了這麼久,應符桑對于對方這個散仙的身份已經信了九成,而且對方比他想得還努力勤勉,眼下更是诠釋了什麼叫“身殘志堅”。
應符桑沉思片刻,尋思他們倆現在也算半個朋友,便勸慰說:“你倒也不用這麼努力,就算今年沒考上,實在不行你考來地府,我可以給你走後門。”
聞言,戚行聞怔愣兩秒,表情變幻莫測,沒吭聲。
“但出于公平性考慮,我也不能給你多大的官位,你大概隻能當普通鬼差,勉強算作我的小弟。”應符桑還在自顧自補充,錯過了戚行聞的精彩神情。
說了一會他才疑惑擡頭,“你怎麼不說話了?”
于是戚行聞就露出了和他預想的相同的驚喜表情,笑說:“謝謝……哥哥。”
小弟對大哥,他這個稱呼倒也沒錯處。應符桑沒多想,隻暗自感慨對方真是心性單純。
直到後來的某天,應符桑反複複盤時才終于發現,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着了對方的道。
什麼單純柔弱小白花,根本就是黑心蓮、食人花——!
“哥哥,不是說好要給我走後門的嗎?”
應符桑眼尾潮紅,生理性眼淚将床褥沾濕一小片。他用手臂遮住眼睛,根本不想再看到對方那張很會裝可憐、極具欺騙性的臉,“閉嘴——”
未盡的尾音被撞得支離破碎,就像暴風雨天氣下海面上的一隻帆船,隻能順着巨浪的形狀在颠簸中行駛。
戚行聞輕歎一聲,托着應符桑的腰将他翻了個面,伏在他耳邊說:“好吧,哥哥不想看到我那就不看。”
明明比應符桑還年長一百歲,現在居然還在故意用這個稱呼調笑,簡直是厚臉皮中的厚臉皮!!
“除了、年齡,你、還有騙我的事嗎?”
淩亂喘息聲中,應符桑忽然用已經有些變調的嗓音問出這句話。
這個姿勢的緣故,他沒辦法通過對方的表情來判斷什麼,隻是感覺那海浪翻湧得更快了點,思緒也被擊潰散開。
“桑桑不是想在上面嗎?”
什麼?
一陣天旋地轉後,應符桑深刻體會了民間話本中的那句話——誰在上面不重要,誰在裡面才是關鍵。
至于他問的那個問題,答案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