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家這個字的定義來看,對我來說我不認為這個地方能稱作家。”
離開這個破地方才發現外面的人類都是正常人。
應守川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畢竟自己也曾是那個“施暴者”。在話題徹底聊死之前,他終于忍不住說出真正想說的話,小心翼翼道:“小桑,我承認以前的事,是我不對。”
他低着頭,甚至沒底氣去看應符桑的表情。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空氣突然很安靜。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才終于聽見對方的聲音,“以前的事?”應符桑低聲重複了一遍,語氣讓人捉摸不透。
應守川心神一顫,擡頭看他的表情。
“是指八歲那年的家庭聚會上,你帶頭引導其他小孩排擠我,罵我‘野種’,在附近冷眼看他們把我推進泳池差點溺亡?”
“還是故意買通傭人讓他把我丢在鬧市區,事後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又或者是為了你的愛慕對象,不由分說地把我摔掼在牆上再加以言語侮辱?”
應符桑掰着手指和對方算舊賬,描述起來語氣風輕雲淡。
每說一句,應守川的臉色就白幾分。時至今日,他才徹底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究竟錯得有多離譜。應守川嘴唇嗫喏,想要道歉,卻聽應符桑在這時說——
“大哥做的每一件事不是都很對麼?”
難堪和悔悟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來,呼吸像被水泥堵住,他隻能近乎懇求地看着應符桑,颠三倒四的說:“對不起小桑,是哥錯了,你原諒哥好嗎?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
丢出去的回旋镖全都紮到了自己身上,應守川紅着眼眶,眼球輕微顫動,“這裡面有點誤會,我一直以為方白瑜才是……我現在已經和他沒關系了,你讨厭他的話,我就不讓他再出現在你眼前……”
“重要麼?”
“我……什麼?”猝不及防被打斷,應守川沒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隻能這樣看着他。
被他浪費的時間有點長,應符桑也不多廢話:“發生的事不會改變,你積累的‘惡’也不會因為忏悔就消失,想以這種方式換取安慰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應守川一時無法完全理解對方說的話,眼看應符桑轉身就要走,他又下意識伸手再次挽留對方。
“啪!”
迅速避開的同時截住對方的手臂,應符桑隻要再用點力,應守川這條胳膊就會脫臼。
應守川吃痛悶哼出聲,卻見黑色鴨舌帽下,應符桑的眼神冷得可怕,深潭般看得人不寒而栗,有種難言的壓迫感。
“别碰我。”
話音落下,應符桑卸去力道,面色如常,好像剛剛的可怖表情隻是應守川的錯覺。
應守川捂着吃痛的手臂,痛得微微彎腰。盡管如此,在對方轉身離開前,他還是顫抖着聲線問:“小桑……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應符桑從戚行聞那學得最深刻的就是變臉之術。聽到這個問題後,他忽然眉眼彎彎地笑了。
看到這個仿佛冰雪消融的笑容,應守川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心中重新燃起一簇火苗,他滿懷期待地等着對方的下文——
“我這麼自私的人,當然不會接受你的道歉啦。”
……
與此同時。
“怎麼了小瑜,出什麼事了?”
應承琅沒想到方白瑜這個周末會專門來學校找他,但一見面他就看出對方臉色很差,于是便就近找了家咖啡館的包廂坐下聊。
本來看方白瑜這樣他就擔心又着急,結果來這裡的路上又是差點被車碰到,又是差點被濺到髒水,剛剛那服務員更是差點把滾燙的咖啡潑到方白瑜身上,氣得應承琅差點沒忍住破口大罵。
“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方白瑜盯着咖啡上的拉花出神。
應承琅身體微微前傾離他更近了點,耐心詢問:“和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沒事。”
聽到他的話,方白瑜似乎多了點底氣。他擡起頭看着對方的眼神,眉頭微蹙,猶豫地說:“就是,小桑好像對我有點誤會……他和守川哥說了之後,守川哥現在也不想理我了。”
應承琅一聽就明白他是受了委屈,等對方娓娓道來之後,始作俑者果不其然又是應符桑!
但是……
"大哥他怎麼會相信應符桑說的話?”應承琅忽然覺得其中似乎有點不對的地方,但一時半會沒想出來。
方白瑜又落寞地說:“守川哥現在根本不聽我解釋,他還……說我虛僞。這也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和你說的原因,畢竟對你們來說,我才是那個外人。”
聞言,應承琅便立刻将那點不對勁抛諸腦後了,手握成拳怒不可遏道:“大哥他真是瘋了!”
“小瑜你有什麼盡管和我說,放心吧,不管别人怎麼變,在我心裡一直都隻有你一個弟弟,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你承琅哥,我想……”于是方白瑜又将自己的計劃故意說給對方聽,輔以心理暗示。以這個蠢貨對他的信任程度,都不用他說,到時候自會自己跳出來替他把事辦好。
趁着用紙巾擦眼淚的工夫,方白瑜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悄然彎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