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周牧雲是真心的,但真正将這句話付之于行動的人,從頭到尾好像就隻有沈白。
沈白這幾年沒日沒夜的工作賺錢,刨除兩人日常的花銷和給周牧雲的零花錢,攢了差不多有六十多萬。
這筆錢原本是在沈白這裡的,但上個月兩人一起去看了房子,各方面都挺滿意的,沈白都準備當場付錢了,卻被周牧雲給攔住了,說價格想再跟房主談一談,看能不能再低點。
沈白那陣子工作忙,聽了這話也沒多想,直接把卡給了周牧雲,原本就打算這幾天問問他房子的事情談得怎麼樣了,不料他都還沒來得及問,就鬧出了今天這種事。
“你欠的那三百多萬裡,連我們買房子的錢也算進去了,是嗎?”沈白問。
周牧雲被他問得直接崩潰了,他伸手想去抱沈白,卻被沈白給推開了,隻能邊哭邊搖頭,道:“沒有,沒有算進去……”
“那也就是說,你投資失敗,賠了将近四百萬,是這個意思嗎?”沈白又問。
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情緒還挺穩定的,可也正因如此才更讓周牧雲覺得害怕,他現在甯願沈白沖他發火,或者幹脆直接揍他一頓,也好過現在這樣。
沈白伸手從桌上的紙抽裡抽了幾張紙遞給周牧雲,道:“擦擦吧。”
“你投資的是什麼項目,自己投還是跟别人一起投的,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接過沈白遞來的紙巾胡亂抹了把臉,周牧雲平複了一下情緒,嗫嚅道,“我也不太懂,我是聽一個朋友說的項目,說隻要把錢給他,我什麼也不用管,隻要等着時間到了收利息就可以了。”
聞言,沈白都快被氣笑了,“你不懂就敢投三四百萬進去?”
“除了我給你的錢,剩下的錢你從哪兒弄來的?”
周牧雲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見他還是不肯說真話,沈白心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
沈白看着面前目光躲閃的周牧雲,沉聲道:“小雲,你到底欠了多少錢。”
“都這種時候了,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說真話,那就分手吧,我們不是一路人。”
聽他說要分手,周牧雲徹底慌了,他撲通一聲又跪下了,抱着沈白的腿連聲道,“不行!哥我們不分手,我不同意!”
“你到底欠了多少錢,錢從哪兒來的?”沈白這次沒扶他,硬下心腸逼問道。
周牧雲邊哭邊語無倫次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欠、欠了多少錢,我……我隻知道他叫我下載了很多貸款軟件,貸了很多錢出來,剛開始是幾萬塊,後來變成十幾二十萬,再、再後來次數太多我也記不清了。”
沈白覺得好笑,一句記不清,就欠了幾百萬的債務。
周牧雲沒有穩定的工作,名下也沒有車子房産,正規平台不可能會讓他貸出這麼多錢,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周牧雲怕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欠下的錢也絕對不是普通貸款,多半是高利貸。
沈白從沙發扶手上放着的那半包煙裡抽了一根出來,點燃,絲絲縷縷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讓周牧雲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這本應是一雙非常漂亮的手,但因為常年從事體力勞動,這雙手上長滿了老繭,新的舊的,大的小的,破壞了美感。
周牧雲一直覺得沈白抽煙的動作很性感,當初他剛認識沈白那會兒,并沒有将這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平平無奇的男人看進眼裡。
直到有次店裡搞活動,兩人連軸轉了十六七個小時,好不容易閑下來,周牧雲從洗手間洗臉出來,看到沈白疲憊地靠坐在吧台旁,低垂着眼睫,不急不緩地抽着煙。
慵懶倦怠的臉,修長的手,和被夾在指間那根抽了一半的煙。
有那麼一個瞬間,周牧雲感覺心髒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自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隻要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自動浮現那天下午沈白低頭抽煙的那張側臉。
不過後來相處時間久了周牧雲才知道,其實沈白沒有煙瘾,平時也很少會抽煙,甚至不太喜歡煙味兒,隻有在特别疲憊,或者壓力特别大的時候才會偶爾抽一根。
周牧雲看着這一幕有些失神,恍惚間感覺自己好似又回到了那個傍晚。
“你既然選擇今天跟我坦白這件事情,肯定是有債主找你要債了吧。”沈白用的是肯定句,說完後,他頓了頓,擡眼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周牧雲,眯着眼,緩緩道。
“債主跟你要多少錢,總得有個數字吧。”
被一句話拉回神志的周牧雲脊背微微僵住,沉默了很久後,他咬了咬牙,顫抖着聲音開口吐出了一個數字。
“六百七十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