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預感,對方之所以這麼幹脆承認合同有問題,必然是留有後手的,而且很可能是手握自己根本無法拒絕的籌碼。
這位宋先生給他的感覺……很不好。甚至于就連那天晚上被光頭帶着小弟追債追到家裡,沈白都沒覺得心裡這麼沒底。
沈白沉默片刻,苦笑道:“您今天之所以在這裡等我,肯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那我們也沒必要繞彎子了,宋先生,有什麼話,直說吧。”
宋清輝看出了沈白的無奈,更看出他眼底的疲憊。
有那麼一瞬間,宋清輝想,要不還是算了。
周牧雲欠下的那幾百萬的債務,對于周牧雲和沈白來說已經是滅頂之災,但對于宋清輝而言,那甚至都不能算是錢。
所以何必呢,為了那點錢,讓他這麼困擾。
可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宋清輝想,這是這麼多年以來,自己距離沈白最近的一次了,近到仿佛他隻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他。
他是個卑劣且道德低下,将自私冷漠寫進骨子裡的人。曾不止一次有人這樣評價他,有些是他的商業競争對手,有些則是跟他有着血緣關系的所謂親人。
他們讨好他,痛恨他,咒罵他,卻又……懼怕他。
宋清輝從不否認,隻要能夠達成目的,用盡手段又如何。
命運不曾厚待他,沒關系,那他便自己去争,去搶,去奪。
真的要放手嗎?錯過這次機會,他還有别的借口能夠将這個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人占為己有嗎。
宋清輝閉了閉眼,試想了一下放棄這次機會的結果,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底洶湧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一片冷然。
就當他下作。
他無法說服自己放手。
如果握住會痛,那麼對宋清輝而言,放手隻會更痛,所以哪怕握到血肉模糊,他也不願放手。
起碼在真正不得不放手的那天到來時,手上因曾經緊握過而留下的傷疤,未嘗不是他曾擁有過,緊握過的一種證明。
“周牧雲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房産,沒有車子,也沒有任何償還債務的能力。”宋清輝開口道。
“我嘗試聯系過他的家人,但他們态度非常冷漠,不願意幫他還錢。”
這個結果沈白并不覺得意外,兩人在一起這麼多年,周牧雲家裡是什麼情況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周牧雲有個賭博酗酒又家暴的爸,他母親在他五歲的時候因為受不了家暴,被打跑了,親戚也因為他那個賭鬼爹而對他們家退避三舍,紛紛跟他們斷了聯系。
離家出走之後,周牧雲便再沒有回去過。剛離家出走的時候,周牧雲也曾萌生過尋找母親的念頭,後來花了不少錢費了不少力氣,找是找到了,但生母已經另外有了家庭,還有了其他孩子。
生母給了周牧雲五千塊錢,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打破自己現在平靜幸福的生活。
周牧雲收下了錢,從那之後便連唯一的那點念想也沒了。
這麼高額的債務,這樣的原生家庭,怎麼可能會有人願意幫周牧雲還錢,除了沈白,再不會有第二個傻子願意幫他扛。
“沈先生,我好像還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
“我叫宋清輝,是周牧雲目前唯一的債權人。”
宋清輝說着,将另外一份文件推到了沈白面前,微笑,“我今天過來,是想跟您重新簽訂一份……”
“擔保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