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獵巫人闖入遠郊樹林深處簡陋木屋時,闌羽還在制作給瑪特婆婆治腿疼的魔藥。
火焰在坩埚底部跳躍,她專注地攪動墨綠色藥液,直到液體泛起珍珠般的光澤。
木門爆裂的巨響讓藥匙在坩埚邊緣磕出清脆聲響。
闌羽沒有擡頭,隻是輕輕說了句:"請别碰翻窗台上的草藥。"
她從容地将藥液灌入水晶瓶,看着它由綠轉白,才放下瓶子轉身看向闖入者們。
獵巫人的銀十字劍正抵在她咽喉前三寸。
這個金發青年有着典型的勇士長相,但眼底燃燒的狂熱讓他看起來更像某種野獸。
獵巫人身後烏壓壓一群熟悉的面孔,那是鎮上的居民,自己曾經的病人,隻不過現在他們手裡拿着的不是鮮花果籃,而是棍棒獵槍。
比起他們一臉警惕的模樣,被包圍在中間的女巫反而顯得淡定的多。
“瑪卡,這是給瑪特婆婆治腿的魔藥。”闌羽望向人群後方躲閃的瑪卡。三天前這個年輕人還跪着求她救他的祖母。
瑪卡握着手裡的鐵鍬微微顫抖,看向魔藥又看向闌羽,眼神複雜,帶着一絲心虛和深深的恐懼。
闌羽無所謂的聳肩,撇開眼。
她面色平靜的看着獵巫人,這個年輕人眼裡透露着的是每一個獵巫人面對女巫都有的恨與憤怒。
“惡魔!”青年劍尖顫抖着劃破空氣,"你要給老瑪特喝什麼邪惡的魔藥!"
雖然獵巫行動進行了數百年,真正濫殺無辜的黑女巫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但這些初代獵巫人的後代依然對所有女巫抱着同樣的惡意。
即使闌羽根本沒見過眼前的青年。
闌羽仔細打量着青年,見他宛若一隻沉浸在仇恨裡失去理智的雄獅,想起那句母親自幼告訴她的話:人類總是在畏懼自己無法理解的力量。
目光掃過人群,那些熟悉面孔上無一不是怒火。
這些人曾熱情稱呼她為大醫師。
但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闌羽早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忽略心中泛起的淡淡酸楚,闌羽主動伸出雙手。
“請吧,獵巫人先生。”鐐铐自動扣上時發出歡快的咔嗒聲。
按照希頓的獵巫傳統,行刑前要帶着女巫遊街。
獵巫人劍尖一滑,鬥篷的兜帽落下。
銀發如瀑般散落,她的臉側多了一道血痕。屋内頓時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幾個舉着草叉的農夫踉跄後退,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傾城容顔,即使是看病時闌羽也不曾讓人看過她的臉。
禁锢闌羽雙手的枷鎖裂了一條縫。
“獵巫人先生,我想你搞錯了一點。”
冰冷的目光刺向他,獵巫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你能成功,隻是因為我不想活了。”
“明白了嗎?”
拼盡全力才讓自己不至于在衆人面前丢臉的對宿敵跪下,獵巫人滿頭大汗。
該死的女人。
獵巫人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
闌羽才不管他心裡在想什麼,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作為最後一位女巫,闌羽已經活了很久了,久到她不想活了。
今天的事曾經發生了很多次了。曾幫助過的人帶着獵巫人闖進了她的小屋。然後地面留下一地血迹,女巫啟程重新尋找落腳地。
每隔十幾年就要上演一次,搬了無數次家,闌羽已經玩累了。
要不是身上被母親下了無法自殺的咒式,她早就自己制作劇毒魔藥喝了,怎麼可能用得上教會的垃圾聖水。
據說火刑很疼。
闌羽被結實的綁在火刑架上,那位獵巫人倒了好多瓶聖水。
闌羽對上他陰翳的眼睛,看清裡面滿是得意與報複的快感,皺眉移開了眼。
真醜,混濁的眼睛。
面無表情看着底下人狂歡,火焰燎上來的時候,闌羽看着他們貪婪狂熱的眼神,嘴角勾起諷刺的笑。
袖子中滑落一張魔咒卷軸,火焰頓時蹿高,熱浪灼傷靠近的人。
不到片刻,火焰便熄滅,火刑架上早已沒了人影,隻留餘灰被風吹散。
希頓2512年,女巫一族滅亡。
聖魔大陸上空,一顆特殊的星辰誕生。
九年後星魔神宮殿
闌羽合上手裡厚厚的《魔神紀年》,歎了口氣。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已有九年,大緻也了解了一些這個世界的情況。
這個大陸叫聖魔大陸,六千年前,日月同現,九星連珠,七十二根魔神柱從天而降,魔族降臨這個位面。
在七十二魔神柱降臨的一百天裡,所有沾染上七十二根魔神柱上散發的氣息的生物,無論野獸、魔獸還是人類都變異成魔族生物,聽從魔神柱所在魔神的指揮,成為了魔族各種族的戰力。
七十二根魔神柱,每一根都有一名真正的惡魔守護,按實力排行,稱為七十二柱魔神。而前三柱,日月星三柱便是魔族的頂尖強者。
這一任三柱分别是日柱魔神皇楓秀,月柱月魔神阿加雷斯以及星柱星魔神瓦沙克。
好消息,她是星魔神瓦沙克的女兒。
壞消息,她是人魔混血。
而在魔族,半魔族是很難被認可的。不隻是魔族,人族也厭惡混血種。
闌羽很無奈,前世身為女巫被人類排斥,這一世還是個混血,不被兩方接納,難不成她隻能是這個命?
女巫一族生來就有遠超乎人類的能力,占蔔、魔藥、魔法、生靈溝通、通靈之術等等,越強大的女巫掌握的巫咒越多。
幾乎每一個女巫都是學者,喜歡研究奇奇怪怪的咒語或者魔藥配方,不管有用沒用都先記錄下來。光是見習巫女的基礎課程就有幾十本,那些基礎一度成為闌羽童年時期的噩夢。
好在闌羽天賦高學的快,而等她學完基礎課程的時候,很多巫術都已經被毀于獵巫行動了。
闌羽活了三百多歲,遊曆了無數國家,為的就是按照母親的遺囑收集留存下來的女巫手稿。
漫長的時光不僅讓她成為了最強的女巫,也把自己耗成了最後一個女巫。
女巫都沒有了,還要巫術做什麼呢?看着火盆裡燃燒的謄抄版咒術書,闌羽覺得自己活得太久太久了。
前世因為太強讓人類忌憚,這一世雖然有父親的保護,星魔宮裡沒人敢對公主出言不遜,但是闌羽也多多少少能知道些外界的風聲,那些星魔貴族總會在背後嚼舌根。闌羽感覺自己已經有些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公主,星魔神殿下來了。”侍女蕾迦的聲音驚醒了發呆的闌羽。
闌羽回頭,看着俊美的男人走來。那人身穿橘黃色長袍,一頭長發披散在腦後,深邃的眼睛呈現為黃晶色,仔細注視,會發現仿佛有無盡星空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