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雲家來了人。
雲家主之死,大大打擊了雲家士氣,來者的人,無不面容慘白,神情驚慌。
但在百姓面前,他們還是努力端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領頭者是雲家大公子,他一聲令下,身後的下人紛紛上前,将手中的符咒朝廟牆上貼去。
這些符紙是雲家自古保存下來的,其蘊含的術法足夠叫一低級妖物魂飛魄散。
當符咒貼完一圈之後,桑離擡起頭去,便見廟的上方出現了一道半弧形的屏障。
屏障中有數道電流在其中遊動,不需要旁人解釋,桑離似乎也知曉了若強行出去會造成的後果。
他目光移至門口。
本以為外面的人會進來,誰知他隻是站在門口,淡淡道:“你也是雲家血脈,應當知曉雲家背負的責任,當初的事确實是我們錯了,可也希望你能體諒我們,若換成你,一人和天下人,你難道真的能見死不救,眼見着生靈塗炭嗎?”
大公子試圖感化桑離:“如今雲家主,你親生父親已經死了,若這能解你的怨氣,我們雲家此後再不追究,你若還有什麼要求,盡可說出來,在保證百姓身心安全的前提下,我們能做到的盡量做到。”
等了片刻,廟中依舊沒傳來任何聲音,大公子再度開口:“你或許還怨恨着我,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無法将你放出來,但你放心,我會求邪神留下你的一縷魂魄,用最上好的魂玉滋養,未來給你找一具最好的身體,好不好?”
桑離沒回,他雖然沒有腦子,但不代表蠢。
這種瞎話,他得出生就不長腦子才能信。
什麼向邪神求一縷魂魄,他再被吃,那就是吃幹抹淨,渣都不剩,到時候也不會對雲家有任何威脅,大公子也不用履行承諾了。
而且這人一邊想勸自己,一邊又設下如此厲害的陣法,為了關住桑離,連老祖宗留下來,為數不多的符都拿出來,他會感覺到愧疚?
桑離不信。
大公子在外面從日頭高挂站到了日落,看得周圍圍觀百姓都有些憐愛了,可裡面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他們忍不住低聲罵道:“一個怪物還敢拿喬,若不是邪神大人要吃,雲家早就把他收了,大公子都如此退讓,還一點表示都沒有,怪物就是怪物,半點腦子都不長。”
其他人跟着應和,還勸大公子回去:“這日頭太烈 ,莫傷了身體。”
大公子虛虛牽唇,看似體虛心傷,實際心裡卻在偷笑。
雲家主被殺,按理說雲家受此大辱,得為雲家主報仇,殺了這妖物不可。
但雲家沒落如今,竟是挑不出一個比雲家主厲害的,連雲家主都被這麼幹脆利落一屍兩半,他們更打不過這怪物了。
因此,大公子出來時,忍痛拿出了祖宗留下來的符咒。
但他又擔心鄉裡百姓會對他的行徑不滿,認為他親爹被殺還如此一筆帶過。
因此,大公子才演了這麼一出戲。
眼下見事情朝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他的戲也演到落幕,該離開了。
來時的腳步有多煎熬,去時的腳步就有多輕快。
大公子自認為那陣法能困住桑離——倘若陣法都無法阻擋怪物,以怪物對他們雲家的仇恨之深,又怎麼可能在聽到他的聲音時,還能忍得住不出來?
他無比慶幸自己把符咒都拿出去貼了。
“隻要能困住那怪物,其他也不足為懼了。”
他甚至高興地叫下人去做一桌好菜先行慶祝。
天剛黑,桑離便換了一身黑袍,寬大的衣袍裹着瘦弱的自己,在黑暗中也能完美隐匿身影。
他走到陣法前方,聽見小豆兵緊張地叽裡呱啦,大概是怕他傷害自己。
可桑離卻覺得這個陣法很親切。
就像是他看見那隻妖靈鳥一樣。
不過妖靈鳥也會啄傷自己,這陣法應如是。
他做好準備,擡起指骨按上去。
一陣銀白的電流迅速攀附纏繞上來,像條遊蛇似地扭動身軀,迫不及待地往桑離身上纏去。
桑離頓了一下。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相反的是,這些陣法卻待他十分輕柔,生怕傷到了似的,甚至還有些不可言喻的……撒嬌?
他瞧着指骨上扭成花了個小電蛇,臉上有幾分呆滞。
豆兵也驚到了,伸手想抓住桑離的褲腿,卻被電了一下,立馬變成了炸豆子。
桑離忙退開幾步,遠離豆兵,生怕它們被電到。
再一瞧那小蛇,正擡起下巴,略略略地吐出信子,接着風一吹,就沒進了桑離體内。
炸豆兵隻昏迷了幾秒,就再度睜開眼睛,氣鼓鼓地指着空氣叽裡呱啦說些什麼。
桑離回神,沉默地看着指尖。
他打了個響指,兩指之間立刻冒出一串電火花,一條遊蛇雀躍地從這個指尖躍到另一個指尖,再消彌于空中。
桑離微微笑道:“原來這是我的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