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弄面無表情:“若本座說是呢?”
他有些煩悶。
離開之前,他分明問過桑離,需不需要他幫忙直接解決。
倘若桑離當時答應了,也不至于受傷險些喪命。
他自然也省了這會兒來回折騰。
可桑離偏不,還将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桑離爬起來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擡起頭,随即“啊”了一聲,默默又縮回盆裡。
“那……那好吧。”桑離躺回盆裡,肩骨靠在盆沿,讓身體都被水包裹着。
水面騰着霧氣,穿梭缭繞在骨頭之間,本就重傷孱弱的骨架此刻更顯脆弱,仿佛這霧氣水滴都能使其傷勢加重。
他一動不動,似是了無生機。
恍惚中,酒弄覺得自己損傷的那片魔魂刺痛了下。
疼痛僅是一瞬間的事,好似雷霆之流猛地紮過來,又轉瞬了無痕迹。
但那疼卻是存在的,無法消散的。
陌生,卻又熟悉到仿佛浸透到呼吸中。
周旁的小豆兵們察覺到酒弄身上壓制不住的暴亂氣息,吓得四散而逃,一時間院子裡隻剩他們兩人。
酒弄朝桑離走去。
他步伐緩慢,一步一步走來,卻并不沉,甚至聽不到腳步聲。
桑離閉着眼睛,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響個不停。
好像有什麼危險。
應該是因為要被炖了吧。
他毫無鬥志地想。
不知道用自己做的湯好不好喝。
酒弄朝桑離伸出一隻手,還未碰觸到對方,卻又收回袖裡。
他晦沉的雙眸緊盯着桑離。
究竟是為何?
他那塊叛變的魔魂,竟是想阻止小骷髅死亡。
為什麼?
難道一縷破碎的魔魂,也有感情?
這魔魂把骷髅當什麼?
兒子?
片刻後,桑離冷冰冰地說:“恢複了就起來。”
桑離睜開一隻眼睛,見酒弄面色極冷,眼神意味不明,說的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齒裡擠出來的:“還不快起?”
他吓得一個哆嗦,趕緊站起來,這才發覺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經消失,骨頭也全都連好了。
桑離跨出大盆,一件外袍便随風落下,将骷髅裹了個嚴嚴實實。
“不是說要報仇?怎麼差點死了?”這一會兒,酒弄的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是眼底的餘怒未消,依舊能凍死人。
桑離心想,還好他隻是個骷髅,死不了。
就算酒弄沒來,他頂多是碎了個精光,最後隻剩下一塊骨頭,然後很緩慢很緩慢地活過來。
還好酒弄回來了。
桑離看向酒弄,眼骨周圍慢慢泛起了紅:“邪神大人,我,我報了仇。”
周身的怨念消的消,被力量互襲時消融的消融,總之,他的怨氣基本沒了。
可是……好難過。
桑離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魔魂也沒死,隻是化作人形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桑離隐約就是知道了,他們回不到以前,他沒法再像以前那樣撒嬌。
他好想抱他。
桑離好半天,才擡起頭,虛虛攥住酒弄的衣角。
甕聲甕氣地控訴:“雲大公子,他在廟外設了好厲害的陣法,那個陣法騙了我,它一開始隻是條小蛇,等到我殺了雲大公子,就突然攻擊我……”
桑離被那縷魔魂保護得好好的,心思單純,根本沒有想到那條遊蛇居然還會攻擊他。
倘若要真想攻擊他,那最開始,為什麼不攻擊呢?
明明以那道力量,桑離根本擋不住。
酒弄沒有搭腔,隻是伸手握住了桑離的腕骨。
腕骨極細,上面附着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紅線,紅線連接着桑離的心髒。桑離有了心髒之後,所有的能量都在逐漸轉移到心髒内部。
畢竟桑離渾身上下也沒有能儲存能量的地方。
那心髒進入桑離體内後,便被酒弄施以幻術掩蓋起來,凡人眼中隻有一具骷髅,酒弄撤下幻術,才能看到這具骷髅之中,有一顆心髒正努力地跳動着。
而如今,那顆心髒上方附着着兩道力量,一道是混沌之力,盤旋在心髒的上方,将另一道力量逼至心髒的最角落,隐約可見那弱小的力量形成一條銀白色的遊蛇模樣,正蜷縮着身體,瑟瑟發抖地望過來。
混沌之力受到酒弄的影響,慢慢向遊蛇靠近,遊蛇發出嘶嘶的叫聲,慢慢擡高頭部,做出防備姿勢。
很快,混沌之力率先攻擊過去,同遊蛇纏鬥在一起。
桑離察覺到異樣,他停下腳步,低下腦袋,可心髒正在他的視野盲區,他根本瞧不見,隻好愣愣地望向酒弄。
不知看到了什麼,酒弄的眉頭擰起。
桑離少見得緊張起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