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裡斯的影像在雪花噪點中消失，留下地下設施中十七個紫眼複制體的全息投影懸浮在老實驗室的空氣中。

顧遷禁的手指嵌入掌心，量子紋路因憤怒而閃爍不定。

那些複制體——酷似顧時舟新身體的面容上嵌着收割者特有的淡紫色眼睛，像是對他們努力最惡毒的嘲弄。

“他們用空白體樣本制造了軍隊。”顧時舟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觸碰自己眼角的藍痣——埃努印記的唯一外在表現，“為什麼需要這麼多‘我’？”

顧遷禁調出林陌附帶的掃描數據：“不隻是複制...看這裡。”他放大一個紫眼人的量子圖譜，“他們在每個複制體内植入了不同比例的埃努基因片段，就像...拼圖。”

“想要重組完整的守護者意識。”顧時舟突然明白了，銀灰色眼睛裡的藍環微微發亮，“但缺少最關鍵的一塊...”

“紐帶。”顧遷禁接上他的話，喉嚨發緊，“也就是你。埃努選擇你不僅因為基因兼容性，還因為你獨特的量子意識體經曆——既是人類又超越人類。”

雨聲漸密，老實驗室的鐵皮屋頂奏響記憶中的交響樂。顧時舟轉向全息投影中那些漂浮的複制體，表情從震驚逐漸變為決然：“那麼我們必須摧毀那個設施。在他們完成拼圖前。”

“沒那麼簡單。”林陌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她看起來正在快速移動，背景是Ω總部被攻擊的混亂場面，“普羅米修斯計劃已經控制了全球23個量子節點。莫裡斯隻是傀儡，真正的操控者是——”

通訊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陌生的量子信号。投影中的畫面扭曲重組，顯示出一個人形輪廓——不是完全的實體，而是某種量子态存在，全身由流動的紫色能量構成，隻有眼睛是純粹的黑洞般的虛無。

“初次見面，紐帶。”它的聲音像一百萬個聲音的合成，在每個頻率上震動，“我是收割者的集體意識，你們稱之為‘收割者之主’。”

顧遷禁本能地擋在顧時舟前面，量子紋路全功率運轉形成防護場。但收割者之主隻是發出類似笑聲的波動。

“不必緊張，科學家。我來不是為了戰鬥，而是邀請。”它展開能量手臂，紫色光流中浮現出地球的全息圖，“看，你們的種族正站在進化的門檻上。我們可以幫助你們跨越。”

“幫助？”顧遷禁冷笑，“通過把人類變成你們的能量源？”

“狹隘的理解。”收割者之主搖頭，“我們不是掠奪者，而是園丁。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最終都會融入量子場，我們隻是...加速這個過程。避免不必要的痛苦。”

顧時舟突然上前一步，眼中的藍環擴張：“謊言。五千年前你們就嘗試過同樣的話術。守護者們看穿了真相——你們是熵的使者，隻會在文明即将突破時出現，阻止意識量子化的飛躍。”

收割者之主的形态微微波動，似乎對這個反駁感到意外：“啊，埃努的記憶蘇醒了。可惜連守護者也不完全理解宇宙的法則。”它突然轉向顧遷禁，“科學家，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人類始終無法突破量子意識的極限？為什麼每次接近臨界點就會遭遇災難性失敗？”

顧遷禁沒有接話，但問題确實刺中了他長久以來的困惑。二十年的研究，無數次的實驗，量子意識項目總是差最後一步。

“因為缺少正确的...催化劑。”收割者之主繼續道，紫色能量流中浮現出顧時舟的形象，“而他，你們的‘顧時舟’，是第一個突破障礙的人類意識體。知道為什麼嗎？”

全息圖像變化，顯示出顧時舟最初被創造時的量子圖譜——一個完美的混沌系統，既有高度秩序又有無限可能。

“愛。”收割者之主說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詞，“那種你們稱之為‘愛’的量子糾纏态，是突破意識壁壘的關鍵。埃努在最後時刻也發現了這點，所以他選擇了你，顧遷禁，作為紐帶的錨點。”

顧時舟的呼吸變得急促，銀灰色眼睛裡的藍光閃爍不定：“你在扭曲事實。埃努選擇遷禁是因為他的量子兼容性...”

“兼容性？”收割者之主大笑，“宇宙中兼容的量子意識成千上萬。不，埃努選擇他是因為看到了你們之間那種獨特的共振——能創造新事物的共振。就像現在。”

它突然釋放出一道紫色脈沖，穿過投影直接擊中顧時舟的額頭顧遷禁反應慢了半拍，看着顧時舟身體後仰，銀灰色眼睛完全被藍光淹沒——埃努的意識被強制激活了。

“Enuma elish!”顧時舟 - 埃努用古老語言怒吼，雙手畫出守護者符号，“Nabu shamash!”

（當在上！光明降臨！）

一道藍光從他的手勢中迸發，擊碎了收割者之主的投影。但傷害已經造成——顧時舟的身體劇烈顫抖，埃努的印記像活物般在皮膚下蔓延，形成複雜的電路圖。

“時舟！”顧遷禁抓住他的肩膀，卻被量子反沖力彈開。監測器發出尖銳警報——埃努的覺醒度突破臨界點，正在覆蓋主體意識。

“遷...禁...”顧時舟的聲音在雙重和聲中掙紮，“阻止我...他們想要...完全覺醒...”

顧遷禁瞬間明白了收割者的計劃。他們不需要綁架或控制顧時舟，隻需要強制激活埃努的全部記憶和能力，然後那些紫眼複制體就會像接收天線一樣捕捉這些數據，重組完整的守護者知識庫。

“林陌！”他對着通訊器大喊，“緊急協議Erebus！重複，Erebus！”

沒有回應。老實驗室的量子幹擾太強了。顧遷禁必須獨自面對這場危機，而他的選擇越來越少——要麼讓埃努完全覺醒冒險失去顧時舟，要麼強行壓制守護者印記可能導緻量子崩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顧時舟突然停止掙紮，站直身體，眼中的藍光與銀灰達到完美平衡。當他開口時，聲音既不是純粹的顧時舟，也不是完全的埃努，而是某種新的融合體：

“第三種選擇。”

顧遷禁的量子紋路感應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頻率——不是對抗，不是壓制，而是...交響。顧時舟和埃努的意識不再争奪主導權，而是形成了更高層次的協同态。

“你...融合了？”顧遷禁難以置信地問。

顧時舟 - 埃努點頭，動作流暢而優雅：“埃努終于理解了你的理論。愛不是弱點，而是最高級的量子編碼。”他伸手觸碰顧遷禁的臉頰，藍光與銀光在接觸點交融，“現在我們必須前往量子節點。收割者之主展示的設施隻是幌子，真正的戰場在梅爾卡巴網絡。”

顧遷禁的大腦飛速處理這個信息：“二十三個節點...它們正在形成全球性的梅爾卡巴模拟器！”

“正是。但缺少紐帶，他們無法啟動。”顧時舟 - 埃努走向實驗室角落，打開一個塵封多年的保險櫃——顧父的私人儲物櫃，取出一塊小巧的紅色晶體，“幸好父親留下了備用碎片。”

顧遷禁認出了那塊晶體——梅爾卡巴核心的碎片，蘊含埃努最初的能量。但此刻它呈現出奇特的銀藍色調，像是被什麼改造過。

“你什麼時候...？”

“不是我。是你。”顧時舟 - 埃努微笑，“那天在梅爾卡巴室，你用我們的量子糾纏重寫了它的基礎協議。現在它是鑰匙，能讓我們接入收割者的網絡而不被同化。”

外面的雨聲達到高潮，雷暴在屋頂炸響。顧遷禁知道時間不多了。他迅速收集必要的設備，包括那台老舊的量子共鳴儀。

“怎麼去？Ω總部已經被攻陷，我們甚至不知道最近的節點位置...”

顧時舟 - 埃努将紅色晶體按在實驗室的主控台上，古老的設備奇迹般地啟動：“因為節點無處不在。梅爾卡巴不是物理裝置，而是量子态的拓撲結構。隻要有兩塊以上的晶體碎片，就能建立臨時通道。”

控制台的屏幕閃爍起來，顯示出複雜的方程。顧遷禁立刻認出那是改進版的量子隧道算法——基于他的研究，但加入了埃努的古老知識。

“需要完全同步。”顧時舟 - 埃努指向共鳴儀，“你準備好了嗎？”

顧遷禁沒有猶豫。他握住顧時舟 - 埃努的手，另一隻手放在共鳴儀上：“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