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不虛此名。我以為的水上蕩舟還飄上幾丈高的半空來了。旌旗招展數十裡不見頭尾,全身戎裝的爺爺和一個蒙面陌生人督促在隊伍中間。卿烻叫道:“太子哥哥,叫翠骊棧下去,我要找爺爺。”
陸擇洲摟定他的腰,“爺爺在跟老朋友叙舊,我們不打擾他吧。”
“那個人我認識嗎?”卿烻攥住了翠骊脖子上的馬鬃,“飛低點,讓我瞅瞅。”
翠骊棧心想:我不是玄武青,沒長着翅膀。但他聽來非常受用,倆少爺都沒把自己當外人,最下面那位可是真正的主子。你要看他,我還得事先禀告一聲。駿馬仰頭嘶鳴,震顫雲霄。
赤衡真君策馬而奔,又回頭給卿蒼朗聲大笑,“阿蒼,你的孫子自己擺平。”
翠骊四蹄着地,落後将軍的戰馬半個頭,卿烻扒着脖子問:“爺爺,你的朋友為什麼跑走啦?”
卿蒼将軍心道:那個家夥臉皮薄,怕你小子瞧出點什麼端倪來。“烻兒,爺爺有要務在身,你跟太子好好玩吧。”
霎時間,暴土狼煙,煙消雲破。卿烻的肺都要給氣爆炸,一個勁兒地抓馬鬃撒氣,說是帶人家來巡視邊疆,我不是待在帳篷裡,還是待在帳篷裡,拿小娃娃當擺設嗎?
陸擇洲擡膝蓋一拱馬肚子,示意翠骊:繼續腳程。
“太子哥哥,回去吧,我想家了。”卿烻撅着個肥嘟嘟的小嘴巴,雪白的臉蛋上能刮下二寸厚的霜來。“先别告訴我爺爺。”
待下去也是多餘,我為嘛來呀!
再寬廣貧瘠的地界也得找到湖泊,無水便無法養人養畜生。陸擇洲一指遼遠天際邊鑲嵌在碧綠長毯上的深潭水,“到都到了,哪裡還有不去的道理。”
十萬鐵騎壓境,卻并沒有侵擾的痕迹。水青如寶石,波光粼粼,成群的水鳥掠過,留下陣陣餘音袅袅。卿烻眉頭輕蹙,盛情難卻,再不給台階下,那以後跟太子還怎麼交集。“隻玩一會兒。”
水畔裡的綠草搖搖擺擺,一尾尾銀色、黑色、灰色的魚兒露着脊遊來遊去。剛被抱下馬背的卿烻等不及地要去踩水,卻給陸擇洲摟個結實,“草原上的水冷如寒冰,挨了凍你就得大病一場。”
卿烻拿腳踢他,我就是要生病,不然爺爺哪裡會管小屁孩。“你不讓踏水,那我不耍了。”
陸擇洲抿着嘴笑,蹲下身子,把小男生放在膝頭上,又從腰裡抽出兩隻長得像襪子的物件,給他往腳上套,“我可沒說不讓你玩耍,那得做好準備不是。”
“這是啥呀?”
“既能防水又能取暖的雲履套。”陸擇洲把他直接立到水裡,“别怕,王八咬不透。”
卿烻還有些不相信地使勁往水底踩了踩,果真好用,衣服沒浸濕。“哪來的?”
“從市集上買的。”陸擇洲撐雙臂圈住他,“千金難求。”
去你的。凡間就沒這避水的玩意兒。爺爺壓根兒不讓我下水,他講過:除非有天上神仙用的雲履套做保護才行。今天我算見到真家夥了。他擡起一條腿,威脅道:“說不說實話?”少敷衍人。
陸擇洲托着他的腿撂下去,然後又打水裡抓起一個帶手環的白色釣籠,“翠骊棧,雲履套,玉釣籠都是卿烻爺爺一并送我的,就當對我此次赴塞北巡疆的獎勵。”
前頭兩物件的神奇我已經見識過了,那麼它又有什麼妙處呢?不就是大号粗糙版的方形鳥籠子麼,一根根細長的玉柱圍成六個面,條條間隔縫隙之大都能把手掌伸進去。籠子裡頭空空蕩蕩,連個誘餌都沒擱。卿烻提着籠子搖晃了搖晃,“小魚兒們傻了才上這裡邊吹過堂風兒。”
陸擇洲扶着卿烻的手腕把玉釣籠放到潭中,直瞧着他精緻的細顔憨笑,“沒有傻魚,隻有傻擇洲。”
你傻還能被立儲成東宮太子?他不會拐着彎罵我呢吧?卿烻在心裡嘀咕,腳下一個沒站穩,栽倒在陸擇洲懷裡,而且無巧不巧的,他的雙臀撞在了不該撞的位置,吓得他整個人都要從潭裡蹦起來。你是故意得嗎?
陸擇洲不驚不惱地攥住他的胳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拔苗助長地把他提了起來,“傻魚來了。”
卿烻的小臉兒都臊成了火燒雲,這會兒我才知道太子如此下·流不堪,我最傻,都成了你任意擺弄的玩物。“殿下,你放開我——”
幾尾銀色小魚在玉釣籠裡遊,籠裡有泛着青光的水。卿烻看傻了,晃了晃籠子,我操,水竟然不往外灑。他揉揉眼睛,怕是我眼花了吧。伸食指進去試探,涼涼的,不是幻覺。剛才那段不能擺上台面的事兒一股腦兒都給抛到了耳勺子後頭。咦,爺爺有這麼好的神仙物件咋不給我呢?我生氣啦!
“魚兒放在你的榻前就能養活。我幫你喂食——”陸擇洲還要往下再說,卻叫卿烻冷着臉給摁住了。
“送給你的,我不要。”卿烻把玉釣籠摔在了陸擇洲懷裡,“君子不奪人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