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紀事,有發小濃墨重彩的一筆。
卿烻和繩以法在民風淳樸的古昶城,兩個孩子過得逍遙自在,與世無争。
那次,兩個孩子送卿蒼老将軍外出打·仗,才過八·九歲的卿烻學大人樣,攏骁騎,披铠甲,手持短戟,非要跟遠征軍離鄉。
沒有準備的繩以法急紅眼,“我也要做同路人。”
卿烻搖頭晃腦地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讨伐四方,國土安全就是鎮遠世家的生活目标。
“我和爺爺走,你必須留在家裡。”繩以法扯住他的戰袍,“大丈夫頂天立地,縮頭烏龜是小人嘴臉。”
對哦,繩以法擅長發表豪言壯語,直腸直肚。
卿烻則喜歡口不應心。他家境冷清,可又愛熱鬧,最保險的做法是誰也不得罪,專撿悅耳的話說。
此行為非人格缺陷,是陽光燦爛的美妙旋律,彼此過得着的才有耳福。
“郎君,”卿烻在馬上俯身拍了拍他的臉,“殺父之仇沒齒難忘,萬俟單于的腦袋不離頸我視死如歸。”
爺爺走後不久,刺史大人奉命,把他倆送進宮去給大皇子慶生。自此,二人的小世界格局支離破碎。
目标事完成,繩以法一個人回來,皇後娘娘卻留烻烻住下。類似種種,便如家常便飯發生。
勿用他人指導,小法明白。卿烻出落得好比芙蓉花,他不止一回從太子看卿烻的眼神裡讀取出來,殿下喜歡得緊呢。
情窦初開,陸擇洲的風采同樣镌刻進了卿烻的腦海。他心大,多次向爺爺暗示,更熱愛太子一些。老人家決絕地将家規搬了出來。
小東西立馬就蔫巴了。太子妃的位子不能落到我頭上。
金科玉律并未能阻止他們暗生情愫的腳步。
爺爺不打诳語,小卿性脆,但他有種錯覺,太子哥哥定會妥善解決婚姻事。皇上和皇後娘娘都寵溺他不得了。
呵呵,爺爺再剛,能邁過聖上去?将來擇洲榮登大寶,陛下一人說了算。
卿烻還是很後怕,有時驚醒夢中人。
屍山血海,陸擇洲就躺在其中。
夢不是現實的折射,太子哥哥活得心安理得。尤其漠北草原之行,讓他們的熾熱情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滲透完極度的快樂,厄運降臨。
陸擇洲飛升成仙,丢了他。
卿烻病倒,高燒多日不退。無恨,隻有思念。
大人們的說法,他沒有質疑,而是壓根不信。
“事發突然,我沒法子跟你告别。我的肉·體融化,魂魄被赤衡真君看護,免堕六道輪回。”
陸擇洲的故事捋得無懈可擊,盡善盡美,隻可惜是删減版,所言所做均為真,唯獨沒有繩以法什麼事。
心中壓抑成薄脆的死結就着暖夜的溫柔呑掉裹腹。
卿烻陷入沉思,再白璧無瑕的情節,也能找出來破綻。
身體經常沒緣沒故地變成玉石塊,需要不斷用新鮮血肉喂養維持生命,妄自瞎推測,玄武青吃繩以法的血肉跟你有關聯嗎?
你遁世修身重現人間,歲月已逝,萬俟單于性命苟全,熱血少年依舊消彌人間。
我不相信繩以法會離奇死亡,就像不相信你迷霧重重的失蹤一樣。
正确答案,也許有益,也許有害。
問得太透是尴尬,在陰山背後到底是怎樣的場景,恐怕不隻是你道白的這些。
隔着帆布,耳邊灌滿狂暴的風聲。簾幕之外盡鋪着刺骨的寒冷,但在卿烻和陸擇洲的中間,有溫暖如春的炭火,以及少年時代若隐若現的回憶。
親昵的擁抱唾手可得,哪怕一記粉拳,也是成熟的情感路長。
我是溫室中成長的弱花,他卻磨砺成了雪亮的劍鋒。
“我怕自己人形離亂……直到今日才……抱歉。”陸擇洲不敢多動,“我以為你會恨我。”
有怨有怒。根本沒必要玩捉迷藏的遊戲。在修真的間隙,或者我去找你,或者你來看我。空出來長河樣的思念,圖何苦呢。
“不恨。”
陸擇洲往前謹慎地試探,“真的?”
别問烻烻,在他那裡,天多大,嘴多大。
“鬼話,勿聽。”卿烻秀挺的雙肩抖了抖,眼角泛起酡紅痕迹。“我年少無知,忘記你不正常嗎?”
假的。真若忘記了,哪裡用得着這麼多廢話連篇。
等待接受,等待上菜。星空底下,太陽栖墜,我們有的是懷念明天。
喵嗚,吃不到魚,同樣不用擔心魚刺紮穿喉嚨。一壺清茶,融化心緒不平。
羌笛聲聲是凄涼,楊柳低垂話說委婉動聽,琵琶急如驟雨踏碎音律,琴瑟相伴,必有他樣的步調,追随舊人舊事跳脫不了坦蕩出路。
精通與否要看你的劫數,挨個的字字推敲,換作淺顯易懂沒有彎彎繞繞。
在歲月的沙灘上留下爪印,讓淚水模糊不見心血流動。藍色的海,廣闊無邊的沉思——湛。
陸擇洲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隻要他的小烻烻一炸毛,他就無言以對。在最純真無邪的思念裡,大浪淘沙,銘刻在深海的東西未有更。
“多多少少記得一些吧?”